唐玄宗御制道德真经疏二-唐-李隆基

道德真經廣聖義節略

經名:道德真經廣聖義節略。原題《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四卷,收入《正統道藏》洞神部玉訣類。按此書卷首《外傳》及正文內容,係據唐人杜光庭《道德真經廣聖義》,加以節略改編而成。改編者不知為誰,今暫據內容報定經名。其徐卷題均依原《道藏》不變。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一

道可道章第一

道可道,非常道。

疏:道以虛通為義,常以湛寂得名。所謂無極大道,眾生正性也。而言可道者,即是名言,謂可稱之法也。雖復稱可道,宜隨機愜當,而有聲有說,非真常凝寂之道也。常道者,不可以名言辯,不可以思慮知,妙絕希夷,理窮恍惚。故知言象之表,方契凝常真寂之道。可道可說者,非常道也。

名可名,非常名。

疏:名者教也,前言可道,盛明於理,今言可名,次顯於教,真理既絕於言象,至教亦超於聲說。理既常道不可道,教亦可名非常名。欲明理教教理,不一不異也。然至道深玄,不可涯量,非無非有,不斷不常,而義有抑揚,教存漸頓,所以立常以破可,故言可道非常道。至論造極,處無可無不可。故《玉京經》云:無可無不可,思與希微通。

無名,天地之始。

疏:始,本也。虛無至道,陶甄萬物,二儀三景,何莫由斯。故指此無名,為物之本,無名足可言說,明矣。

有名,萬物之母。

疏:母有名迹也。重玄之道,本自無名,從本降迹,稱謂斯起。所以聖人因無名立有名,寄有名詮無名也。方欲子育眾生,令其歸本,慈悲鞠養,有同母義。

常無欲以觀其妙,

疏:妙,精微也。觀,照察也。其,己也。言人常能無欲無為,至虛至靜者,即能近鑒己身之妙道,遠鑒至理之精微也。

常有欲以觀其徼。

疏:言人不能無為恬淡,觀妙守真,妄起貪求,肆情染滯者,適見世境之有,未體即有之空,所以不察妙理之精微,唯睹死生之歸趣。前明無名有名之優劣,此顯有欲無欲之勝負。

此兩者,同出而異名,

疏:夫所觀之境唯一,能觀之智有殊,二觀既其不同,徼妙所以名異。

同謂之妙。

疏:玄者深遠之義,亦是不滯之名,有無二心,原乎一道,同出異名。異名一道,謂之深遠,深遠之玄,理歸無滯。既不滯有,又不滯無,二俱不滯,故謂之玄。

玄之又玄。

疏:有欲之人,唯滯於有,無欲之士,又滯於無,故說一玄以遣雙執。又恐行者滯於此玄,今說又玄,更祛後病。既而非但不滯於滯,亦乃不滯於不滯,此則遣之又遣,故曰玄之又玄。

眾妙之門。

疏:門,法門也。前以一中之玄,遣二偏之雙執,二偏之病既除,一中之藥還遣,唯藥與病,一時俱消,此乃妙極精微,窮理盡性,豈唯群聖之戶牖,抑亦眾妙之法門。

天下皆知章第二

天下皆知美之為美。

疏:神奇臭腐,《莊子?知北游》篇黃帝謂知曰:萬物一也,是其所美者,為神奇,其所惡者為臭腐。

長短之相形。

疏:鳧脛短,鶴脛長者,《莊子?駢拇》第八篇文也。

是以聖人。

疏:凡聖人者略言有五,第一得道之聖,太上老君、諸天大聖是也。第二有天下之位,兼得仙之聖,伏羲、黃帝、顓頊、少昊、堯、舜是也。第三有天下之位,無得仙之聖,殷湯、文武是也。皆廓清六合,不言升天矣。第四博贍之聖,無天下之位,周公、孔子,制作禮樂,垂範百王,而無九五之位,而皆具天地合德之美也。第五有獨長之聖,而無博贍之名,亦具上眾美者,謂伯牙、師文為鼓琴之聖,子卿、綏明能棋之聖,鍾期、延州知音之聖,韓娥、秦青謳之聖,龔叔、文摯智調之聖,離朱、師曠視聽之聖,張芝、鍾繇草書之聖,今之明者理天下之聖也。

萬物作而不辭,

疏:擊壤鼓腹者,《莊子。馬蹄》篇文也。

功成不居。

疏:日慎一日,《尚書》文也。夫功者,王功曰勛,輔成王業,若周公也。國功曰功,保全國家,若伊尹也。民功曰庸,施法于民,若后稷也。事功曰勞,以勞定國,若夏禹也。理功曰績,制法成理,若咎繇也。戰功曰多,克敵出奇,若韓信也。今明功者,玄功也,其功深遠曰玄,夫王者不妄於喜怒,則刑賞不濫,金革不起矣。不妄於求取,則賊斂不厚,供億不繁矣。不妄愛惡,則用捨必當,賢不肖別矣。不妄於近侍,則左右前後皆正人矣。不妄於土地,則兵革不出,士卒不勞矣。不妄於萬姓,則天下安矣。稠直如髮者,《詩?小雅?都人士》篇之文也。言情性密緻,操行正直,如髮之本末,無降殺也。

不尚賢章第三

不尚賢,使民不爭。

疏:雲從龍,風從虎者,《易?乾卦》孔子解九五之辭。飛龍在天,能應感應眾物,故叙水流濕、火就燥。雲從龍,風從虎,各隨其類,自相應感,而况帝王升九五之位,萬國來庭?聖人作而萬物睹,本乎天者親上,本乎地者親下,此言水是陰,若流於地,必就於濕處。火是陽,若焚於薪,必就於燥處。言此二物無識無情,為氣相感,尚猶如此。又龍是水畜,雲是水氣,龍吟則景雲起。虎是威猛之獸,風是振動之物,虎嘯則谷風生。此二物有識有情,未若聖人降世,飛龍在天,聖賢相須,萬物交感,故廣陳其事爾。唐、虞在位,不乏元凱之臣,伊、呂升朝,自得台衡之望。唐者唐堯也,號陶唐氏,姓伊析,名放勳,幼有聖德,都於冀,年八十六,知子丹朱不肖,明揚側陋,廣求有德,遂舉舜而歷試之,聘以二女,用觀其德。二年禪舜。舜即位二十八年而堯崩,壽一百一十七歲,葬濟陰成陽里中。諡法翎善傳聖曰堯。舜,有虞氏,歷試二年,即帝位二十八年而堯崩,舜年三十而徵用,攝位二十八年,服喪三年,為天子五十年,巡狩南方,死於蒼梧之野,壽一百一十二歲,以其子商均不肖,命禹嗣位,葬於九疑之零陵。道學云堯為太微真君,舜為太極真君。元凱者,有八元、八凱。昔高辛氏有才子八人,伯 、仲堪、叔獻、季仲、伯虎、仲熊、叔豹、季狸,忠肅恭懿,宣慈惠和,天下之人謂之八元。肅,敬也。懿,美也。宣,遍也。元,善也。高陽氏有才子八人,蒼舒、隋飲、擣戭、大臨、龍降、庭堅、仲容、叔達,齊聖廣淵,明允篤誠,天下之人謂之八凱。齊,中也。淵,深也。允,信,篤,厚也。愷,和也。此十六族,世濟其美,不隕其名,堯不信用,舉舜為堯臣,舉八元使布五教于四方。五教者,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內平外成。高辛帝之後,八元之苗裔也,乃稷、契、朱虎、熊羆之倫也。舉八凱使主后土,乃揆百事,莫不時叙,地平天成,高陽、顓頊之號,八凱,其苗裔也。及倕、禹、咎繇、益之倫也,咎繇字庭堅是矣。卨作司徒,五教在寬,高在八元中也。禹作司空,平水土,后土地官,禹在八凱中矣。內平者,內諸夏也。外成者,外戎狄也。舜舉十六族而天下理,外內和平。伊、呂者,伊即伊尹,生於伊水之上,空桑之中,佐殷為相,以輔太甲,謂之阿衡。其先伊摯,佐湯立社稷,致太平,伊尹之子伊涉,佐太甲之孫太戊,三臣之勣著於殷朝也。呂者太公望也,姓姜,字子牙,釣於磻磎,獲大魚,剖之得玉璜,中有兵鈴,子牙習之。年逾八十,周文王卜畋渭濱,其繇曰:非熊非羆,唯王者師,遂畋獲子牙,載之以歸。佐周有功,初封於呂,或封於甫。及克殷之後,乃封國於齊。召康公命太公曰:五侯九霸,汝實征之,以夾輔周室。賜太公之履,東至于海,西至于河,南至于穆陵,北至于無棣。後桓公小白為諸侯盟主,至春秋之末,其臣田和遷齊康公于海上,乃奪其國焉。台衡之望者,天子置三公之官,以相三台。三台六官者,太尉、司徒、司空、太師、太傅、太保也。三台六星,上中下台各二星,在紫微星之南,以拱衛帝座,起文昌抵太微、天階,主三公九卿,士庶九州,色明而行列相類,則君臣和,法令平。從上台至‘中台,十六度,中台至下台,十六度,二星間相去半度,柝則為奢,狹則為迫,又上星主天子,中星主伯子男狄人,下星主卿大夫。小勾而明白,吉。搖動變色,凶。一星去,天下危。二星去,天下亂。三星去,天下不可理矣。太師者,師範一人,儀刑萬國。太傅者,教以德義。太保,保衛其身。太尉掌武統兵,司徒敬敷五教,司空主平水土,謂斯三公上應三台也。阿衡者,阿,倚也,衡,平也。天子倚三公,以平正天下。

不貴難得之貨。

疏:不仁之人,决性命之情,而饕貴富者,此《莊子?駢拇》第八篇之文也。

不見可欲,使心不亂。

義云:小隱於山,大隱於廛,未能絕欲,恐境所牽,仍栖遁山林,以避所見。及其澄心息慮,想念正真,外無撓惑之緣,內保恬和之志,雖營營朝市名利,不關其心,碌碌世途是非,不介其意,混迹城市,修損於修真乎。

虛其心。

疏:虛室生白者,《莊子?人間世》篇之文。

實其腹。

注:屬厭而止者,《春秋傳》自沒、汝寬諫魏武子之詞也。《春秋》者,魯史記之名也。記事者,以事系日,以日繫月,以月繫時,以時繫年,年有四時,故錯舉以為名也。天子有史官,諸侯有國史,楚謂之《禱杌》,晋謂之《乘》,魯謂之《春秋》。孔子述經,左丘明為傳,起周平王四十八年,魯隱公元年,太歲丁巳歲,星在降婁,當晋鄂侯二年,衛桓公完十三年,蔡宣公考父二十八年,鄭莊公寤生二十二年,曹桓公終生三十五年,齊僖公祿父九年,楚武王達十九年,秦文公四十四年,宋穆公和七年,陳桓公鮑二十三年,燕穆公十八年,乃《春秋》之始年。至魯哀公十四年,周敬王三十九年,太歲戊午,凡二百
四十二年,歷周一十四王,魯一十二公。行事當晋定公午三十一年,衛出公輒十二年,蔡成公怡十年,鄭聲公勝二十年,齊簡公嘉四年,楚惠王章八年,秦悼公十一年,宋景公頭曼三十六年,陳閔公越二十一年,燕敬公六年,吴夫差十五年,乃《春秋》獲麟絕筆之年也。其書凡三十卷,三十五萬二千二十五言,十九萬四千五百九十字,本十五萬七千九百六十六字解,晋征南將軍杜預,字元凱注。自沒汝寬者,《春秋》昭公二十八年,晋魏獻子舒為政,以其子戊為梗陽大夫,今晋陽也。冬,梗陽有獄,戊不能斷,以其獄上於獻子。訟人之大宗,以女樂為賂,魏子將受之。戊謂魏子二大夫閻沒、汝寬曰:主以不賄聞于諸侯,若受梗陽之賄,貪莫甚焉。吾子必諫。皆許諾,退朝,待于庭。饋入,魏子召二大夫食,比置,三嘆。既食,使坐,魏子曰:吾聞諸伯叔,諺曰:惟食忘憂。吾子置食之間三嘆,何也?同辭而對曰:他人賜二小人酒,不夕食。饋之始至,恐其不足,是以一嘆。中置,自咎曰:豈將軍食之而以不足,是以再嘆。及饋之畢,願以小人之腹為君子之心,屬厭而止之,是以三嘆。魏子辭梗陽之賄。獻,謚也,武子則名顆,謚曰武。

為無為,則無不治矣。

疏:無聲而無臭,人固不識而不知。無聲無臭者,《詩?大雅?文王》篇也,言天道難知。耳不聞聲音,鼻不聞臭芳,儀法文王之事,則天下自信而順也。不識不知者,《詩?大雅?皇矣》篇,言人不識古,不知今,順天之法而行之。義云:無為之理,其大矣哉,無為者,非謂引而不來,推而不去,迫而不應,感而不動,堅滯而不流,捲握而不散也。謂其私志不入公道,嗜欲不枉正術,循理而舉事,因資而立功,事成而身不伐,功立而名不有。若夫水用船而沙用 音衰,泥用橇起嬌切,山用橾力追切,夏瀆冬陂,因高而田,因下而池,故非吾所謂為也,乃無為矣。聖人之無為也,因循任下,責成不勞,謀無失策,舉無遺事,言為文章,行為表則,進退應時,動靜循理,美醜不好憎,賞罰不喜怒,名各自命,類各自用,事由自然,莫出於己,順天之時,順地之性,因人之心,是則群臣輻輳,賢與不肖各盡其用,君得所以制臣,臣得所以事君,此理國無為之道也。

道沖章第四

象帝之先。

疏:帝出乎震,《易?繫辭》之詞也。震,東方卦也,少陽之氣,生化之源,今以太子居東宮,少陽之位,御極為出震之期,蓋取象天地生育萬物之始也。兆見曰象,無形曰氣,生物之首也。大道復在象帝之先,言其高遠也。

天地章第五

以萬物為芻狗。

疏:結草為狗,以用祭祀也者,《莊子?天運》篇具載。注云:弊蓋之恩者,《禮記?檀弓》篇云:仲尼之畜狗死,使子貢埋之,曰:吾聞弊帷不棄,為埋馬也。君之路馬死,埋之以帷。弊蓋不棄,為埋狗也,丘也貧,無蓋,於其封也,亦與之席,無使其

首陷焉,恐其首直委於土也。

天長地久章第七

聖人後身外身。

義云:碎琥珀之枕,焚雉頭之裘,罷一臺之費,卻千里之馬,德垂當代,名光竹帛。

上善若水章第八

政善治。

疏:正容悟物者,《莊子?田子方》第二十一篇文也。子方名無擇,侍座魏文侯,文侯師子夏友於子方。子方數稱谿工之道,文侯以為谿工子方之師也,子方曰:非也,里之人也,稱道數當,故無擇稱之。無擇之師,東郭順子,其為人也,人貌而天,虛緣而葆真,清而容物,物無道,正容以悟之,使人之意也銷,無擇何足以稱之。

夫唯不争,故無尤。

義云:不争之德,德之先也。凡人之性不能無争,為争之者,其事眾矣。亂逆必争暴慢必争,忿怒必争,奢泰必争,矜伐必争,勝尚必争,違慢比争,進取必争,勇怯必争,愛惡必争,專恣必争,寵妻必争。王者有一于此,則興師海內。諸侯有一于此,則兵交其國。卿大夫有一于此,則賊亂其家。士庶人有一于此,則害成於身。皆起於無思慮,愆禮法,不畏懼,不容忍,争乃興焉。故争城者殺人盈城,争地者殺人滿野,必當察起争之本,塞為争之源,無不理矣。

持而盈之章第九

金玉滿堂,莫之能守。

疏:假使貪求不已,適令金玉滿堂,象有齒而焚身,雞畏犧而斷尾,且失不貪之寶,坐貽致寇之憂,以其賈害,豈云能守。象有齒而焚身者,《春秋》襄公二十四年,晋范宣子為政,諸侯之弊重,鄭人病之。二月,鄭伯如晋,子產寓書于子西,以告宣子曰:子為晋國,四鄰諸侯不聞令德,而聞重弊,僑也惑之。僑聞君子長國家者,非無賄之患,而無令名之難。夫諸侯之賄聚於公室,則諸侯貳,若吾子賴之,則晋國貳。注:貳,離也。諸侯貳則晋國壞,晋國貳則子之家壞,何汲汲也,將焉用賄。夫令名,德之輿也,德,國家之基也,有基無壞,無亦是務乎。有德則樂,樂則能久,《詩》云:樂止君子,邦家之基,有令德也。夫恕思以明德,令名載而行之,是以遠至邇安,無寧使人謂子:子實生我,而謂子浚我以生乎。注:浚,取也,言取我財以自生。象有齒以焚其身,賄也。宣子悅,乃輕弊。是行也,鄭伯朝晋為重弊故也。雞斷尾者,《春秋》周景王子子朝之傳賓孟適郊,見雄雞自斷其尾,嘆曰:犧牲之用,存乎全而肥實,今自斷其尾,使己不全,冀免為犧牲之用。雞之保其身也如此,况於人乎。貪利忘其身,智不及雞矣。不貪寶者,鄭人有得玉,獻於子罕曰:此寶也,將以獻之。子罕曰:汝以玉為寶,我以不貪為寶,我若取玉,俱喪寶矣。不若兩全之,遂不受玉。致寇者,《易》解卦九三辭曰:負且乘,致寇至。負乃小人之事,乘為君子之器,棄小任大,物所不與,政寇盜奪之矣。

功成名遂。

義曰:禦灾除患曰功,富貴尊榮曰名,高鳥盡而良弓藏,狡兔死而獵犬烹,勢使然也。范蠡扁舟而脫禍,文種固位而喪身,此之謂矣。日中則昃,月滿則虧,子房絕粒以優游,疏廣解印而高尚,固無上蔡華亭之追痛矣。

載營魄章第十

載營魄。

疏:故《春秋》子產曰:人生始化曰魄者,《春秋》昭公七年,初鄭伯有為政,駟帶殺之,鄭人相驚曰:伯有至矣。或夢伯有介,曰:壬子余將殺帶。明年殺段,於是壬子駟帶卒,明年公孫段卒,鄭人益懼。或問子產曰:伯有猶能為鬼乎。子產曰:人生陰曰魄,陽曰魂,用物精多,則魂魄強,匹夫匹婦強死,而魂魄猶能依憑於人,以為淫厲,况伯有三世執其政柄,而強為鬼神,不亦宜乎。伯有乃穆公之冑,子良之孫,子耳之子,故曰三世。子產立其子良止以撫之,乃止。近死之心莫使復陽者,《莊子?齊物》篇之辭也。三魂名胎光、爽靈、幽精。七魄:尸狗、伏矢、雀陰、吞賊、除穢、臭肺、蜚毒,此出上清品。

愛民治國。

義曰:生民者,國之本也,無為者,道之化也。以無為之化,愛育於人,國本固矣。政虐而苛,則為暴矣。賦重役繁,則傷性也。使之不以時,則妨農也。不務儉約,則殘穀矣。

天門開闔。

義曰:修愛民理國之事,為垂衣南面之君,猶須恭己奉天,以順曆數者,謂受命之曆,五運之數也。舜命禹曰:天之曆數在躬,天祿永終。謂曆數在躬,以承天命,故可大寶愛之,謂之寶命。自天而授謂之受命於天,《易?繫》曰:聖人之大寶曰位是也。天門開則降非常之瑞,或黃星動彩,赤伏表符,紫氣充庭,五星聚井,流虹貫月,火電繞樞,然後維嶽降神,誕生宰輔,以佐佑之。故應天順人,拯物除害,而承曆數,以有天下也。及乎臨御失所,刑政乖宜,眾叛親離,兵交禍起,逆亂生於下,氣象見於上,日實天開,山崩川竭,灾凶蜂起,而國亡矣,是天開闔也。一開一闔謂之變者,《易?繫辭》云:謂開閉相循,陰陽遞至,倚伏之義也。

三十輻章第十一

疏:乾坤是大易之韞者。

義云:《易?繫辭》也。明易之所立,本乎乾坤。乾坤不存,則易道無由起也。

三十輻共一轂。

疏:眾竅互作者,《莊子》第二篇也。

埏埴以為器。

疏:陶匠者,《尚書》云:範土曰陶,舜側微之時,耕於歷山,陶于河濱是也。

鑿戶牖以為室。

疏:《詩》云:陶復陶穴。《莊子》曰:室無空虛,則婦姑勃蹊。陶復者,《詩?文王之什?緜緜》篇云:古公亶父,陶復陶穴,未有家室。古公者,邠公也。古言久也。亶,公字也,文王祖,處于邠也。婦姑争者,蹊,路徑也。勃,戾怒也。《莊子》外篇言:室中不空,蹊路湫隘則争路而行,失婦之道也。

故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

疏:形而上、形而下義:形而上者,道之本,清虛無為處乎上也。形而下者,道之用,稟質流形處乎下也。顯道之用,以形于物,物稟有質,故謂之器。器者有形之類也。聖人法道之用,制以為器,畫卦象以制文字,刳木為舟,剡木為楫,斷木為杵,掘地為臼,弦木為弧,剡木為矢,制以宮室,結為網罟,服牛乘馬,負重致遠,鑄金為兵,揭竿為旗,斲木為耜, 木為耒,一事以上以利天下,此皆分道之用,以為器物爾,皆《易?繫》所稱。此乃道是無體之名,形是有質之用,凡萬物從無而生,眾形而由道而立,先道而後形,道在形之上,形在道之下,故自形而上謂之道,自形而下謂之器。形雖處道器兩畔之際,形在器上不在道也。既有形質可為器用,故云形而下者謂之器。

五色章第十二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

義曰:五音者,按漢劉向曰:宮者中也,君之德也。商者,章也,物成章也。角者,甲也,物發生也。徵者,祉也,物之盛大繁祉也。羽者,聚也,物聚而藏也。

疏:五色者,按王叔師曰:皎皎素絲得藍則青,得丹則赤,得蘗則黃,得皂則黑,而為五色也。五色之設,本以彰五行之象,別尊卑之飾。五音之設,本以通天地之氣,彰五行之聲。五味之設,本以彰五行之和,以養於人。已上二事,若人耽滯,不曰聾盲口爽乎。味之所争有羊羹解黿之禍矣。羊羹者,《春秋桓公二年,鄭公子歸生受楚子之命伐宋,宋華元樂莒帥師以禦之。二月壬子,戰于大棘,將戰,華元殺羊以食士,其御羊斟不預,及戰曰:疇昔之羊,子為政,今日之事,我為政,與入鄭師,故宋師大敗,鄭人囚華元,獲樂莒,甲兵四百六十乘,俘二百五十人,馘百人。宋以兵車百乘文馬百駟以贖華元于鄭,半入,華元逃歸,立子門外,告而後入,見羊斟曰:子之馬然

也。對曰:非馬也,其人也。既答而叔?斟之字也奔魯。君子謂羊斟非人也,以其私憾敗國殄民,於是形孰大焉。《小雅》所謂人無良者,其羊斟之謂乎,殘民以逞矣。解黿者,宣公四年楚人獻黿於鄭靈公穆公太子夷也,公子子公名宗、子家歸生將入見,子公食指動第二指,以示子家曰:他日我如此,必嘗異味。及入,宰夫將解黿,相視而笑。公問之,子家以告。及食大夫黿,召子公而弗與也。子公怒,染指於鼎,嘗之而出。公怒,欲殺子公。子公與子家謀先為難。子家曰:畜老猶憚殺之,而况君乎。反譖子家。子家懼而從之。夏,殺靈公。書曰:鄭公子歸生殺其君夷。權不足也,子家權不足以人禦子公,懼譖而從弒,故書首為惡也。君子曰:仁而不武,無能遠也。初稱畜老,仁也,不討子公,是不武也,不能自通於仁道,而陷弒君之名,其實子公染指而成斯禍爾。

馳騁畋獵。

注曰:以心國者,《莊子?內篇》第二之辭也。

義曰:禮:天子諸侯每歲三畋,一為乾豆,祭祀宗廟也,二為賓友,交二國之好也,三充君之庖,食以時也。時而不畋,則曰不敬。畋不以時,則謂之暴,所以春蒐夏苗秋彌冬狩,皆俟農隙,以講武事也。獺未祭魚,網罟不施于川。豺未祭獸,罝罘不通於野。鷹隼未擊,罻羅不張於林。修祭禽之禮,展三驅之仁,順天時也。天子仲春教旅振,遂以畋獵,仲夏教芙田,遂以苗。仲秋教理兵,遂以獮。仲冬教大閱,遂以狩。大司馬以掌其事,山虞澤虞以供其職,蓋以教武事以示民也。則有不遵典故,外則作禽荒,暴物扼時,十旬不返也。馳騁莫已,遂為發狂,人怨國危,失禮致禍也。

難得之貨令。

疏:乖失天倪者,莊子曰:始卒若環,莫得其端,是謂天均。天均者,天倪也。天倪者,天然之分也。

故去彼取此。

義曰:夫人君之心,睿聖為本,理國之道,清净為基,若其逐獸荒原,奔車絕巘,六龍逸足,萬騎莫追,與鵰鶚以争先,共熊羆而賈勇,日月虧蔽,旌旗糾紛,畋獵忘歸,殺獲無已,風雨恒苦,宮室或空,此謂之發狂也。若復貴遠方之物產,貪無用之土疆,嗜蒟醬而討西戎,伐大宛而取名馬,關塞有不歸之魄,邊城有怨曠之魂,天下流亡,戶口减耗,赫赫宗廟,幾陷寇讎,青史具書,百代為戒。

寵辱章第十三

寵辱若驚。

義曰:且人君富有天下,尊繼百王,告類上玄,君臨萬有,亦當馭朽自戒,納隍軫憂,乃能享此大年,保其遐祚矣。人臣之遭遇也,九遷三接之澤,既以厚矣,兵符相印之任,亦已重矣,高冠大旆,長轂朱輪,氣壓伊皋,權傾衛霍,亦當夙興夜寐,履薄臨深,乃能克保福祥,免貽覆餗矣。故令尹三已而無慍,考父三命而益恭,達其理也。

大患若身。

義曰:恃寵驕盈者,《春秋》隱公四年:衛公子州吁恃寵而好兵,其臣石碏諫衛莊公曰:臣聞愛子教之義方,不納于邪,驕奢淫佚,所自邪也。四者之來,寵祿過也。夫寵而不驕,驕而能降,降而不憾,憾而能 音軫者,鮮矣。公不聽,明年,桓公立,州吁弒桓公,衛人殺州吁焉,是則因寵獲禍矣。

視之不見章第十四

此三者不可致詰,故復混而為一。

義曰:夷希微三者,假標以名道,亦皆無也。三者疑化為三境,次為三界,下為三才,明為三光,於身為三元,於內為三一,皆大道分精運化之所成也。三境者,三寶君之祖氣,所凝之色青黃白,亦名玄元,始三氣之作,乃諸天之宗祖,萬化之元本也。三界者,欲界六天,以統九仙,色界十八天,以統九真,無色界四天,以統九聖也。三元者,人身之中,腦為泥丸宮,以主上元,心為絳宮,以主中元,臍下為丹田,以主下元。三一者,上元所主謂之元一,中元所主謂之真一,下元所主謂之正一,三一元神,主混氣固精,寶神留形,上清有徊風混合,修三一之道。

豫若冬涉川。

義曰:可以疑難古人如然,今之代人,逐境生迷,萬緒雲蒸,千途蜂起,功名聲色,争先銳進之心,厚利豐財,競起貪求之迹。或烹燔取樂,或傷殺恣情,投身於愛欲之川,隨流不返,溺性於漂沉之浪,有去無回,豈獨冰痛於難,抑且報應明驗,何者?溺利欲之人,涉遠營求,有水陸邀劫之報。凌抑於人,有忿争刑網之報。上調於君,有誅殛喪家之報。下虐於民,有召寇起讎之報。况於傷生害己,破國亡家之甚乎。

孰能安以久,動之徐生。

義曰:修煉門多,泛舉大略,有吐納元和,咽漱雲液,茹松食柏,絕粒餌芝,或隱朝上清,密伺玄斗,或五金八石,或水玉流珠,陰鼎陽爐,五華九轉,或素文丹籙,檄召鬼神,金鈕青絲,質盟天地,則有正一道德升玄,洞神靈寶,盟真三清,眾法并革。凡登道證品升真,又有奔二景,朝五辰,據極攀魁,騖網飛紀,吞日咽月,制魄拘魂,八道望雲,九真受事,升玄卧斗,方諸洞房,左右靈飛,陰陽六甲,三部八景,二十四真,存服三元,注想三一,紫房黃闕,絳景朱嬰,紫虛南嶽之篇,青童東海之訣,內視五藏,下制六天,導引吞符,御風養氣,騰舉之道,溢於真經。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一竟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二

致虛極章第十六

致虛極,守靜篤。

疏曰:水流濕,火就燥者,《易》乾卦九五爻辭也,《春秋》致師之義也。

義曰:《春秋》宣公十二年,楚莊王圍鄭,旬有七日,鄭人卜行成,不吉,國人大臨。楚莊王退師,鄭人修城,復圍之三月,克之。鄭伯肉袒牽羊以逆楚王,既而許之平。潘尪又盟,子良出質。夏六月,晋師救鄭,及敖鄗之間,楚莊乃求成於晋。盟有日矣,楚許伯御樂伯,攝叔為右,欲單但挑戰,示不欲和,以致晋師。許伯曰:吾聞致師者,御靡旌麾壘而還。樂伯曰:政師者,左射之菆,代御執轡,御下,兩馬掉鞅而還。攝叔曰:致師者,右入壘,折馘斬俘而還。皆行其所聞而復,晋人逐之。樂伯左射馬,右射人,逐不能進。時魏錡、趙旃有憾於晋,請使於楚,皆欲晋敗,彘子又不設備,戰于邲,晋師敗績焉,以此致師,師必致敵。

吾以觀其復。

疏:《易》曰:雷在地中,復。

義曰:《易》復卦象曰:雷在地中復者,雷是動物,復卦以動息為主,故曰雷在地中,先王以至日閉關,商旅不行,后不省方,皆取動息之義以復其本也。

不知常。

注:不恒其德者,《易》恒卦九三辭也。

大上章第十七

其畏之侮之。

疏:三王五霸。

義曰:三王者,夏、殷、周也。五霸者,夏有昆吾,黃帝之後也。殷之霸者,有大彭、豕韋,堯之後也。周之霸者,齊桓公,僖公之庶子,名曰小白,周惠王、襄王之時也。晋文公者,獻公之子,名重耳,以僖公二十二年立,文公以僖四年避驪姬之禍。

信不足,有不信。

義曰:《春秋》宣十一年,楚子伐鄭及櫟,鄭大夫子良曰:楚晋不務德,與其來者可也,晋楚無信,我焉得有信,乃從楚。夏,及楚子盟于辰陵,陳、鄭服也,此乃信不足,有不信焉。

大道廢章第十八

疏:數米炊,簡髮櫛。

義曰:《淮南子》曰:數米簡髮,煩而不察,有為之甚也,何異乎以膝搔背,以踵解結矣。

六親不和,有孝慈。

疏:扇枕溫席者。

義曰:宋有郅苞,字孝嘗,三歲而孤,其伯父悛等皆顯貴,苞見之常泣,母陳氏疑其畏憚而怒之,苞曰:自悲早不識父,今見諸父相似,心中悲耳,因歔欷。母亦悲慟。苞奉其母,夏則扇枕,冬則溫席焉。

國家昏亂,有忠臣。

義曰:讜正曰忠,阿諂曰佞,不明于理曰昏,上下不理曰亂。

疏:斯皇多士,盡是夔、龍,彝倫所叙,無非作乂理也。

義曰:《詩》云:濟濟多士,文王以寧。多士,眾臣夔、龍,舜佐臣也。《書》云:夔作典樂,八音克諧,擊石拊石,百獸率舞,簫韶九成,鳳凰來儀。龍為納言,出納王命,彝倫攸叙。言舜得良臣典法,不失其政也。

絕聖棄智章第十九

絕巧棄利。

疏:《列子》說第八篇。

義曰:衛人之刻棗猴,宋人之琢楮葉也,可絕之。

絕學無憂章第二十

荒兮其未央哉。

疏:《詩》曰:夜未央。

義曰:《詩?小雅?庭燎》篇文也。

眾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臺。

義曰:六印垂腰,五府交辟,一怒而諸侯懼,安居而天下息,繁華忽其滿志,富貴樂其當年,五鼎列食,厭太牢之盈味,眾芳悅性,喜春臺之縱目,至有燕姝洛艷,楚舞吴歌,八音聵其聰,五色熏其鑿,樂則樂矣,終復如何?《禮器》云:太牢而祭,不必有餘言,稱性之大小也。又云:諸侯七牢,大夫五牢,故《春秋》吴徵魯之百牢是矣。夫牛羊豕三牲,通謂之牢。牛者祭之牢也,天子以犧牛,謂全色也。諸侯以肥羊,大夫以牽牛,求得即用,無所擇也。牛謂一元,大武將祭,必繫於牢。芻之三月,所養必有其式,以備不常。如《左傳》鼷鼠食郊牛角,乃改卜牲也。羊者,天子舋廟開冰告朔皆用之,謂之柔毛,孟春食麥與羊是也。豕者,天子之祭皆用之,以備三牲。則牛曰大牢,羊曰中牢,豕曰少牢,曰剛鬣是也。禮:天子無故不殺牛,大夫無故不殺犬彘,謂其皆祭禮所用,非祭而殺,是謂無故也。牢者取其四固以養犧牲,通謂之牢矣。

疏:春日遲遲,采繁祁祁。義云:采繁,生蠶之時繁皤蒿也。祁祁,眾多也。

如嬰兒之未孩。

疏:不至于孩而始誰。義云:《莊子?天運》十四篇文也。《家語?本命》篇云:人生三月而微眴,然後目能見。八月生齒,然後能食。期而生臏,然後能行。三年間合,然後能言也。

曲則全章第二十二

枉則直。

疏:《春秋》曰:正曲曰直。義云:廉頗、相如是也。

義曰:《春秋》襄七年冬十月,晋卿韓獻子厥告老,其子穆子無忌有廢疾,將立之,辭曰:《詩》云:豈不夙夜,謂行多露。又曰:弗躬弗親,庶人弗信。無忌不才,讓其可乎,請立起也。與田蘇游,而曰好仁。《詩》曰:靖恭爾位,好是正直,神之聽之,介爾景福。恤民為德,正直為正,正己心也。正曲為直,正人曲也。三和為七,德、正、直,三者備為人也。如是則明神聽之,介福降之,立之不亦可乎。庚戌,使韓起朝獻子,遂請老。晋侯謂韓無忌仁,使為公族大夫焉。

抱一為天下式。

義曰:一國三公,自然難理。十羊九牧,詎可化一。亡羊者難乎多岐,喪生者由其多事。

希言自然章第二十三

同於道者,至失亦得之。

義曰:故彈宮則宮應,彈角則角應者,聲相感也。枯桑動而天風,暑雨降而礎潤,氣相感也。龍吟雲起,虎嘯風生,有情感無情也。銅山崩而鐘應,類相感也。葭灰缺而暈虧,事相感也。鶴鳴子和,性相感也。積善餘慶,積惡餘殃,行相感也。同舟共濟,胡越不患於異心,勢相感也。流濕就燥,無情感於無情也,君子千里同風,小人隔陌異俗。

疏曰:方諸陽燧者。義云:東海方諸之間有巨蚌焉,長尺有二寸者,因名方諸,取其殼以柔帛拭之良久,以月照之,以器承之,則得水焉。陽燧,火鏡也,以取火也。古之祭法尚潔,以方諸引水,陽燧火用也。

跂者不立章第二十四

自伐者無功。

義曰:《春秋》襄二十九年,齊放其大夫高止于北燕,傳曰:高止好以事自為功且專,故及於難也。《春秋》哀二年,趙簡子與鄭戰,為鄭人所擊掊於車中,失其蜂旗。公孫龍率徒五百人助之,宵攻鄭師,取蜂旗,鄭師大敗。既戰,簡子曰:吾伏弢位區切血,鼓音不衰,今日我上也。衛太子劇贖為右,曰:吾救主於車,退敵於下,我右之上也。御者卸良曰:我兩鞃胡薨切,軾中範也。陣將絕,吾能止之,我御之上也。此言簡子不讓,故其下皆自伐其功,故不克和矣。

餘食贅行。

疏:《春秋》曰:人將不食吾餘者。

義曰:《春秋》莊六年,楚文王伐申,過鄧,鄧祁侯曰:吾甥也,止而饗之。祁侯之三甥,雕甥、聃甥、養甥請殺楚子,祁侯不許。三甥曰:亡鄧國者,必此人也,若不早圖,後若噬臍,其及圖之乎。圖之,此為時矣。祁侯曰:人將不食吾餘。言自害其甥,必為人所賤也。對曰:不從三臣之言,抑社稷實不血食,而君焉取餘?弗從。伐申,還遂伐鄧。十六年,復伐鄧,滅之,即莊公十六年也。

有物混成章第二十五

吾不知其名。

義云:凡物先名而後字者,禮,男子生三日,以桑弧一蓬矢六以射天地四方,以示男子有事於四方也。既三月,妻以子見其夫,入門升自阼階,妻抱子出自升階,父執之右手,孩而名之,撫其首焉。二十而冠,謂之成人。冠適音的子於阼階,以著代也著,音注也。。醮於客位,有成人之道也。三加其冠,始以緇布,次以皮弁,次以爵弁,言益尊之。冠而字之,敬其名也。女子十五而笄,笄而字之。故冠禮者,禮之始也,嘉事之重也。此則先名而後字,取自小而成大也,人倫之道,始則有終,故自小而成大,自大而復終也。《春秋》桓六年九月丁卯,子同生,公問名於申繻,對曰:名有五,有信,有義,有象,有假,有類,以名生為信,唐叔虞魯公子友是也。以德命為義,文王昌武王發是也。以類命為象,若孔子像尼丘之山是也。取於物為假,如伯魚生,有人饋魚,因名曰鯉是也。取於父為類,若子同生與父同日生是也。不以國,以國則廢名。不以官,以官則廢職。不以山川,以山川則廢主。不以畜牲,以畜牲則廢社。不以器幣,以器幣則廢禮。不以隱,故名終將諱之。故晋以僖侯廢司徒,宋以武功廢司空,先君獻武廢二山具山、敖山,是以大物不可以命。公曰:是其生也,與吾同物,命之曰同。氏族者,《春秋》隱八年冬,公子無駭卒,公子羽父請謚與族,公問族於眾仲,對曰:天子建德,因生以賜姓,胙之以土,而命之氏。諸侯以其王父字,或以謚,因以為族。官有世功,則有官族,謂取舊官舊邑為族也,邑亦如之。公命自字為展氏無駭,即公子展之孫也。天道也先字而後名,言道無所始亦無所終也。

大曰逝。

疏:《莊子》曰:夫道於大不終,《天運》十四。

而王居其一焉。

義曰:王若有道則日月如合璧,五星如連珠,甘露降,醴泉出,河不滿溢,海不揚波,景星見,卿雲生,神龍遊其沼,麟鳳來其庭,四氣調和,而為玉燭,萬物遂性,而洽太平也。人君若無道,則天反時為灾,地反物為妖,人反德為亂,沴氣咎徵,時見於上,物妖形怪,忽見於下,星亡日鬬,冬雷夏霜,天裂石實,川竭山崩,事興於人而氣感於天,是天地蒙其害也。

人法地至自然。

疏:塞源拔本者。

義曰:《春秋》昭九年,晋梁丙、張趯率陰戎伐穎,以周甘人與晋閆嘉争閆田故也。周景王使大夫詹桓伯辭於晋曰:我自夏以后稷,魏、馳、芮、歧、畢,吾西土也,巴、濮、楚、鄧,吾南土也。及武王克商,蒲姑、商奄,吾東土也,肅慎、燕、亳,吾北土也,吾何邇封之有?文武成康之建母弟,以藩屏周,亦其廢墜是為,豈如弁旄,因而以蔽之。先王居禱杌于四裔,以禦魑魅,故允姓之奸,居于瓜州,伯父惠公歸自秦,而誘之以來,使偪我諸姬,入我郊甸,則戎焉取之。戎有中國,誰之咎也?后稷封殖天下,今戎制之,不亦難乎。伯父圍之,我在伯父,猶衣服之有冠冕,水木之有本原,民人之有謀主也,伯父若裂冠毀冕,拔本塞源,專棄謀主,雖戎狄,其何有余一人。叔向謂宣子曰:文之霸也,豈能改物,翼戴天子,而加之以恭。自文以來,世有衰德,而暴蔑宗周,以宣示其侈,諸侯之貳,不亦宜乎。且王辭直,子其圖之。宣子說,王有姻喪,使趙成如周弔,且致閆田與襚,反穎俘,王亦使賓滑執甘大夫襄,以說於晋,晋人禮而歸之。

重為輕根章第二十六

重為輕根。

疏:朵頤之求者。

義曰:《易》頤卦初九之辭也。言人之開發言語,咀嚼飲食,皆當動頤,君子觀此頤象,故饉慎言語,裁節飲食也。

雖有榮觀。

疏:高臺深池者。

義曰:《春秋》昭二十年冬十月,齊景公瘠,遂痁式占切,疾也,期而不瘳,諸侯之賓問疾者多在,梁丘據與裔款二大夫言於公曰:吾事鬼神豐,於先君有駕矣,今君疾病,為諸侯憂,是祝史之罪也,諸侯不知,其謂我不敬,君盍誅於祝固、史器以辭賓。公悅,告晏子。晏子曰:昔宋之盟,屈建問范會之德於趙武。趙武曰:夫子之家事治,言於晋國,竭情無私,其祝史祭祝,陳信不愧。其家事無猜,其祝史不祈。建以語康王,康王曰:神人無怨,宜夫子之光輔五君,以為諸侯主也五君,文、襄、虛、武、景也。公曰:據與款謂寡人能事鬼神,故欲誅於祝史,子稱是語,何故?對曰:若有德之君,外內不廢,上下無怨,動無違事,其祝史薦信,無愧心矣。是以鬼神用饗,國受其福,祝史與焉,其所以蕃祉老壽者,為信君使也,其言忠信於鬼神。其適遇淫君,外內頗邪,上下怨疾,動作僻違,縱欲厭私,高臺深池,撞鍾舞女,斬艾民力,輸掠其聚,以成其違,不恤後人。暴虐淫縱,肆行非度,無所還忌,不思謗讟,不憚鬼神,神怒民痛,無悛於心。其祝史薦信,是言罪也。其蓋失數美,是矯誣也。進退無辭,則虛以求媚。是以鬼神不饗其國以禍之,祝史與焉。所以夭昏孤疾者,為暴君使也,其言僭嫚於鬼神。公曰:然則若之何?對曰:不可為,山林之木,衡鹿守之,澤之雀蒲,舟鮫守之,藪之薪蒸,虞候守之,海之鹽蜃,祈望守之。縣鄙之人,入從其政,偪介之關,暴征其私,承嗣大夫,強易其賄。市常無藝,徵斂無度,宮室日更,淫樂弗違。內寵之妾,肆奪于市。外寵之臣,僭令於鄙。私欲養求,不給則應。民人苦病,夫婦皆詛。呪若有益,詛亦有損。聊、攝以東,姑、尤以西,其為人也多矣,雖其善祝,豈能違億兆人之詛?君若欲誅于祝史,修德而後可。公悅,使有司寬政,毀關去禁,薄斂已責。十二月,景公畋于沛。此言晏子言之所利,而景公從練修德,而疾速愈,遽能畋獵也。

善行章第二十七

善人不善人之師。

義云:大學之禮,雖詔於天子無北面,所以尊師也。善學者,師逸而功倍,不善學者,師勤而功半,又從而怨之。言先王事師之道無北面,王行而西,折而南面,東而立。師尚父面西,以道書之旨以教於王。故王之義,君父師也。師無當於五服,五服不得不親,是則為師之道也。

雖知大迷。

義云:夫初修者,有十事不可不知也。一者,初地之人,先因善欲,有欲樂心,乃能進趣。二者,親近善友,導引其心,深信正道。三者,簉詣明師,師有妙法,廣能宣告,示以要術。四者,既聞正教,能受讀誦。五者,能出家專行柔弱,永斷有為,離諸桎梏。六者,參受正戒,防身口心。七者,幽隱山林,栖遁獨處,永離囂塵,修寂靜志。八者,當念大道,是真法王,能度眾生,越生死海,猶如船師,拯濟沉溺。九者,當念經教,是妙醫方,能示眾生,理煩惱藥。十者當念正法,是真父母,善能生我法身慧命。以是十法為地初地,因次以小乘柔伏之法,又進中乘兼修之法,後入大乘觀行之法。

將欲章第二十九

將欲取天下而為之。

義曰:天下之主,身有殊祥。履巨迹而誕伏羲,感神龍而孕炎帝,軒轅乃電光繞斗,少昊乃星彩流虹,顓頊高辛,生資睿聖,唐堯虞舜,天表神奇,堯火運於赤龍,舜土德於虹瑞,月精命禹,燕卵降湯,紫氣靄於碭山,赤光照于漢室,皆并身有殊祥也。積玄勳而黃軒受命,稟前功而顓頊吁符,黃帝十七世而祚有殷,后稷十三世而興西伯,此皆積世累功也。

執者失之。

義曰:人君繼體承乾,不以其德毒流海內,禍起寰中,號令不行,戈鋋內向,天下既亂,海內沸騰,真主應運救人,撥亂反正,如夏禹、殷湯、周武、漢祖,創業之君也。天下既定,授于子孫,故嗣主繼明,守文承統,如夏桀、殷紂、周赧、漢獻,為繼體之君也。但創業之君,必資聖德,塞違輔過,明德顯仁,招懷隱淪,求採瘼病,初有大寶,罕及敗亡,蓋其勵精求理也。而繼體之君,不知稼穡,長於婦人之手,生於深宮之中,八音五色亂其心,麗服淫聲溺其性,或窮兵四境,流毒九州,視赤子若仇讎,顧生人如草芥,動致芟刈,不循憲章,反道違天,凌虐神主民人也,於是戈鋋四起,水旱不時,神怒眾離,鬼哭人怨,遂有南巢放逐,牧野梟夷,殞身黔庶之中,失政奸雄之手,洪圖一失,大業不歸,此明執者失之,為後王之戒。昭德塞違者,《春秋》桓二年,宋華督殺孔嘉父而弒殤公,立公子憑,是為莊公,以郜鼎賂於魯桓公,公納之於廟。大夫臧哀伯諫曰:君人者,將昭德塞違,以臨百官,猶懼失之,今寘其賂器於太廟,明示百官,百官象之,又何誅焉。昔武王克商,遷九鼎於洛邑,義士猶或非之,而况昭違禮之賂器於太廟,其若之何?瘼,病。沴,妖氣也。內起曰眚,外起曰灾,亦天火曰灾也。

以道佐人主章第三十

以道佐人主者。

義曰:舞干戚者,禹欲伐有苗氏,既伐,三旬弗及,苗民逆命。益謂禹曰:惟德動天,無遠弗屆,至誠感神,况於有苗乎。禹班師振旅,誕敷文德,舞干羽于兩階,七旬而有苗格。其國在荒服之例,禮曰:舞者所以飾喜也,執其干戚,習其俯仰屈伸,容貌得莊焉,行其綴兆,要其節奏,行列得正焉。羽籥干戚,舞之器也。屈伸俯仰,舞之容也。綴兆舒疾,舞之列也。或天子八佾,諸侯六,大夫四,士二也。

故善者果而已。

疏:殺敵為果。義云:《春秋》宣二年春,鄭公子歸生受楚子之命伐宋,宋華元禦之,戰于大棘,宋師敗績。囚華元,獲司空樂莒,甲車四百六十乘,俘二百五十人,馘百人。宋大夫狂狡逆鄭人,鄭人入於井,倒戟而出之,獲狂狡。君子曰:失禮違命,宜其為擒也。戎昭果毅以聽之,謂禮常存於耳,著於心,想聞其政令。殺敵為果,致果為毅,易之戮也。言易而反之,必為戮矣。

夫佳兵章第三十

夫佳兵者,不祥之器。

義曰:韜者有六,龍、虎、文、武、豹、犬也。文者,經邦立國,不越天常。武者,克定禍亂,威伏八方。龍者,燮理陰陽,不逾時令。虎者,善用爪
牙,群凶自挫。豹者,應時戡難,智在權機。犬者,採聽至微,或成奇變。三略者,亦機鈴用兵之術也。漢子房公於圯橋遇黃石公,示此書。六韜者,姜子牙於蹯溪釣魚,大魚腹中得此書也。藏器於身者,《易》下《繫》曰:公用射隼于高墉之上,獲之無不利。子曰:隼者,禽也。弓矢者,器也。射之者,人也。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何不利之有?隼在高墉則難射,人處高位則難除,處高位而貪殘如隼,將除之者,在得其時,無不克矣。《史記》曰:君子得其時則駕,不得其時則蓬累而行是也。

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

注:修辭立誠。

義曰:《易》乾卦九三之辭,謂文教,誠謂誠實也。

不得已而用之。

疏:經緯天地,天生五材。

義曰:南北為經,東西為緯。五材者,五行也。凶暴及人曰禍,反德肆逆曰亂,得獲曰克。凡曰王師,有鐘鼓曰伐,無鐘鼓曰侵,師出有名曰順,無名曰逆。

吉事尚左,凶事尚右。

疏:《禮?檀弓》曰:夫子。

義曰:夫子有妹之喪,拱而尚右,弟子不知其故,因而效之。夫子言其好學也如此,及知非吉,故復尚左。《檀弓》,《禮記》第四篇名也。

殺人眾多。

疏:人惟邦本。義云:《書》五子之歌也。

戰勝則以喪禮處之。

疏:秦伯向師而哭。義云:《春秋》僖三十二年,秦伯伐鄭,秦大夫杞子戍鄭,使告于秦曰:鄭人使我掌其北門之管籥,若濳師而來,國可得矣。秦伯訪於大夫蹇叔,蹇叔曰:勞師以襲遠,非所聞也。師勞力竭,遠主備之,無乃不可乎。師之所為,鄭必知之,且行千里,其誰不知。秦伯辭焉。召孟明、西乞、白乙,使出師於東門之外。蹇叔哭之曰:孟明,吾見師之出,而不見其入也。秦伯使人謂之曰:爾何知,中壽,爾墓之木拱矣。蹇叔之子預於師,哭而送之,曰:晋人禦師必於崤,崤有二陵焉,其南陵,夏后皋之墓,其北陵,文王之所避風雨,必死其間,余收爾骨焉。秦師遂東,過周北門,左右免冑而下,超乘者三百乘。王孫滿尚幼,觀之,言於襄王曰:秦師輕而無禮,必敗。輕則寡謀,無禮則脫,入險而脫,又不能謀,能無敗乎。及滑,鄭商人弦高將市於周,遇之,以乘韋先牛十二犒師,且使遽告于鄭。鄭穆公使視客館,則束載厲兵秣馬矣。使皇武子辭焉:吾子淹久於弊邑,唯是脯資餼牽竭矣,為吾子之將行也,鄭之有原圃,猶秦之有具囿,吾子取其麋鹿以間弊邑,若何。杞子奔齊,逢孫、楊孫奔宋,孟明曰:鄭有備矣,不可冀也。攻之不克,圍之不繼,吾其還也。滅滑而還。晋原軫曰:秦違蹇叔而以貪勤民,天奉我也。奉不可失,敵不可縱,縱敵息生,違天不祥,必伐秦師。樂枝曰:未報秦施,而伐其師,其為死君乎。先軫曰:秦不哀吾喪,而伐吾同姓,秦則無禮,何施之有。吾聞之一日縱敵,數世之患也。謀及子孫,可謂死君乎。遂發命遽興姜戎。襄公墨縗,梁弘御戎,萊駒為右,夏四月,辛巳,敗秦師於崤,獲百里奚,孟明視。食之不厭,君何辱焉,使歸就戮于秦,以逞寡君之志,若何?公許之。先軫問秦囚,公曰:夫人請之,吾舍之矣。先軫怒曰:武夫力而拘諸原,婦人暫而免諸國,隳軍實,而長寇讎,亡無日矣。不顧而唾。公使陽處父追之,及諸河,則在舟中矣。釋左驂以公命贈孟明,孟明稽首曰:君之惠,不以縲臣舋鼓,使歸就戮于秦,寡君之以君戮,死且不朽,若從君惠而免之,三年將拜君賜。秦伯素服郊次,向師而哭曰:孤違蹇叔而辱二三子,孤之罪也。不替孟明,孤之過也。大夫何罪,且吾不以一眚掩大德。蹇叔之哭,知其師必敗也,秦伯之哭,哀其師之敗也,皆非勝而哭之矣。

道常無名章第三十二

樸雖小,天下不敢臣。

義云:《春秋》曰:天有十日,人有十等,下所以事上也,上所以供神也。男曰臣,女曰妾,故王臣公,公臣大夫,大夫臣士,士臣皂,皂臣輿,輿臣隸,隸臣僚,僚臣僕,僕臣臺。馬有圉,牛有牧,以待百事。

侯王若能守。

義云:王者四海之尊,侯者五等之二,周設五等之爵,先王之制法,則有天子、諸侯、卿、大夫、士也,而王兼在五數也。

以降甘露。

義云:甘露者,神虛之精,仁瑞之澤,其凝如脂,其甘如飴,一名天酒,《天文錄》曰:天乳一星,在氏宿北,主甘露,星明則甘露降也。

人莫之令而自均。

疏:自西自東。義云:《詩?文王之什?文王有聲》篇也。言武王作邑鎬京,行辟雍之禮,四方來觀者,皆感其德而從之也。

始制有名。

義云:山林非欲於飛鳥虎狼,猶茂盛深密,自來歸之。江湖非欲於魚鱉蛟龍,蓋廣大渺漫,自來歸之。王侯非欲於有名之物,為道德仁惠,自來歸之。

知人者智章第三十三

知人者智。

義云:昔宋宣公捨其子與夷,而立其弟如是為穆公。《春秋》隱三年秋,宋穆公疾,召大司馬孔父而屬之曰:先君捨與夷而立寡人,寡人弗敢忘。若以大夫之靈得保首領以沒,先君若問與夷,其將何辭以對。請子奉之,以主社稷。寡人雖死,亦無悔焉。孔父曰:群臣願奉公子憑也。穆公曰:不可。先君以寡人為賢,使主社稷,若棄德不讓,是廢先君之舉也,豈曰能賢。光昭先君之令德,可不務乎。吾子其無廢先君之功。乃使其子憑出居鄭,以讓與夷而立,是為殤公。君子曰:宋宣公可謂知人矣,立穆公而其子享之,命以義夫。

不失其所者久。

義云:鄭太叔段寵,無厭。大夫祭仲諫莊公曰:不如早為之所,無使滋蔓,蔓難圖也。芟草猶不可除,况君之寵弟乎。莊公不從,既而大叔命西鄙北鄙貳于己,侵地至于廩延,乃完城郭,聚人民,繕甲兵,具卒乘,將襲鄭。公命大夫子封帥三百乘以伐京,大叔入鄢,公伐諸鄢。五月,太叔奔恭,遂克之。初,以莊公之母武姜寤寐而生莊公,名之為寤生,遂惡莊公,而愛太叔段。及段欲襲鄭,武姜將啟之。至是,既克段,乃寘武姜于城穎,誓之曰不及黃泉,無相見也。既而悔之,穎谷封人考叔因聞之,有獻于公,公賜之食,食捨肉,公問之,對曰:小人有母,皆嘗#1小人之食,未嘗君之羹,請以遺之。公曰:爾有母遺,繄我獨無。掘地及泉,與武姜隊而相見,為母子如初,《春秋》書曰:鄭伯克段于鄢,議其失教也。此言縱太叔之過,使其貫盈而後殺之,是不早為其所,失所之致也,若太叔不失其所。

死而不亡者壽。

義云:《河圖》曰:人之生也,天之與算四萬三千二百算,主日也,與之紀一百二十紀,主年也。此人一期之數也。《黃庭經》云:百二十年猶可還過,此守道誠為難,唯待九轉八瓊丹要,復精思存七元日月之華,救老殘,此明修之可以延益也。

疏:單豹、張毅者,《莊子》第十九《違生》篇文也。死者,天子曰崩,諸侯曰薨,卿大夫曰卒,士曰不祿,庶人曰死。

執大象章第三十五

執大象,天下往。

義云:候日觀風者,昔聚窟洲在巨海之中,使者朝貢於漢,言於武帝曰:臣之國去此三十萬里,國中常占候於天,若東風入律,百旬不休,青雲干呂,連月不散者,中國將有有道之君矣。臣國之主所以仰中土而慕道風,薄金玉而厚靈物,故乃步天林而靖猛獸,搜奇韞而出神香,濟弱水,渡飛沙,而朝於闕下,艱苦道途十三年矣,言遠至邇安。

將欲歙之章第三十六

魚不可脫于淵。

義云:《春秋》僖二十八年,晋文公使楚怒而戰,乃執曹侯卑于宋,楚果伐宋。文公因而戰楚,楚師敗績。文公復召周襄王于河陽,以諸侯見,且使王狩,故大合諸侯,而欲以尊事天子以為名義,自嫌強大,不敢朝周,喻天王出狩,因得盡君臣之禮,皆譎而不正之事也。仲尼曰:以臣召君,不可以訓。書云:天王狩于河陽,非其地也。若此尚為譎謬,况奸臣小人弄權欺主乎。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二竟

#1此處原有『而諫莊公納之』六字,此據《左傳》刪。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三

上德不德章第三十八

上仁為之,而無以為。

義云:小惠未孚者,《春秋》莊十年,魯人曹劌對魯公之語也。是歲正月,公敗齊師于長勺。將戰,曹劌請見。其鄉人曰:肉食者謀之,又何問焉。劌曰:肉食者鄙,未能遠謀,乃入見。問何以戰,公曰:衣食所安,弗敢專也,必以分人。對曰:小惠未遍,民弗從也。公曰:犧牲玉帛,弗敢加也,必以信。對曰:小惠未孚,神弗福也。公曰:小大之獄,雖不能察,必以情。對曰:忠之屬也,可以一戰。戰則請從,公與之乘,戰于長勺。公將鼓之,劌曰:未可。齊人三鼓,劌曰:可矣。齊師敗績,公將馳之,劌曰:未可。下視其轍,登軾而望之,曰:可矣,遂逐齊師。既克,公問其故,對曰:夫戰,勇氣也,一鼓作氣,再鼓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夫大難測,懼有伏焉,吾視其轍亂,望其旗靡,故逐之。

上禮為之。

疏:曲為之防。義云:制禮以防民曲也。

故失道而後德。

義云:《春秋》昭二十六年,晏子對齊景公曰:禮之為國,為國#1與天地并,君令臣恭,父慈子孝,兄愛弟敬,夫和妻柔,姑慈婦聽,禮也。君令而不違,臣恭而不貳,父慈而教,子孝而箴,兄愛而友,弟敬而順,夫和而義,妻柔而正,姑慈而從,婦聽而婉,謂之善物也。公曰:善哉,寡人而今而後聞此禮之上也。對曰:先王所稟於天地,以為其民也,是以先王上也。則理世之道,禮為急矣。

昔之得一章第三十九

侯王得一以為天下正。

義云:《春秋》曰:今之王,古之帝也。昔堯舜之前,皆稱為帝,舜授於禹,禹以謙讓,自云德不及帝,故去帝稱王。亦云禹沒禪位於益,禹之子啟居于箕山。啟賢,故諸侯去益而朝啟。禹雖有禪益之名,而天下之人皆歸於啟。啟以德不及五帝,乃自稱王。自是之後,皆以王為號。至秦併天下,吞滅諸侯,獨為一統,乃上採三皇,下兼五帝,通為皇帝之號焉。今之王爵,居五等之上,漢法非劉氏不王,非功臣不侯,自是相承,以天子之眾子為王,嫡為太子。自周有天下,王之子為王子,之孫為王孫。國朝定法,以皇帝之孫姪為郡王,承嗣者為嗣王,異姓有功者封王,或錫以美號,或封郡王,然皆無列土之位矣。

天無以清。

義云:晋惠帝元康年中,人君德衰,天示灾變,天裂數丈,殷然有聲,是失冲和之道也。自此西晋版蕩,惠帝、哀帝皆罹其咎。

地無以寧。

義云:《史記》云:周幽王二年辛酉,西周三川皆震,岐山崩。春秋二百四十二年,地震有五。又有梁山崩、沙鹿崩、石言算妖異。洎秦漢已降,不可勝紀,大則淪陷城邑,小則摧圯廬舍也。

神無以靈。

義云:《春秋》僖主十二年七月,神降于莘,號公享之。周惠王河內史過曰:是何故也?對曰:國之將興,明神降之,鑒其德也。將亡,神亦降之,觀其惡也。故有得神以興,亦有得神以亡。虞夏商周,皆有之。虢多凉德,其將亡乎。後號國遂滅。昔河神為虐,娶女于人,西門豹投巫於河,其害遂息。

谷無以盈。

義云:老君曰:伊雒而夏亡,河竭而商亡,周幽王辛酉川竭山崩,周亡之徵也。亡不過十年,數之紀也。數及於十,紀猶極也。十一年庚申,西周為犬戎所滅,平王東遷是也。

侯王無以貴高。

義云:侯則晋靈公夷皋、宋昭公杵臼、齊懿公商人、陳靈公平國是也。王則夏之太康、殷之武乙、周之幽厲、漢之桓靈是也。

疏:天生萬物,惟人為靈。義云:《書?太誓》篇文也。

故貴以賤為本。

疏:民惟邦本,《詩》云:愷悌君子。義云:《尚書?五子之歌》也。愷悌者,《詩?大雅?洞酌》篇之詞也。

是以侯王自謂孤寡不穀。

疏:孤與二三臣悼心失圖。

義曰:孤與二三臣者,《春秋》昭七年二月楚子成章華之臺,願與諸侯落之。宮室始成,祭之為落也。太宰蒍音委啟疆曰:臣能得魯侯。薳音委啟疆來召公,辭曰:昔先君成公命我大夫嬰齊曰:吾不忘先君之好,將使衡父照臨楚國,鎮撫其社稷,以輯寧爾民。嬰齊受命于蜀,盟,盟在成二年。奉承以來,弗敢失殞,而致諸宗桃。自我先君恭王引領北望,日月以冀,傳序相授,于今四王矣,謂恭、康、郟敖、靈王也。嘉惠未至,唯襄公之辱臨我喪。孤與二三臣悼心失圖,社稷之不遑,况能懷思君德。今君若步玉趾#2,辱見寡君,寵靈楚國,以信蜀之役,致君之嘉惠,是寡君既受貺矣,何蜀之敢望。其先君鬼神實嘉賴之,豈惟寡君。君若不來,使臣請問行期,寡君將承贄帛而見于蜀,以請先君之貺。公將往,夢襄公祖。梓慎曰:公不果行。襄公之適楚也,夢周公祖而行。今襄公實祖,君其不行。子服惠伯曰:行。先君未嘗適楚,故周公祖以導之。襄公適楚矣,而祖以導君。不行何之?三月,公如楚。鄭伯勞于師之梁。孟僖子為介,不能相義,及楚,不能答郊勞。四月,享公于新臺,使長鬣者相,好以大屈之弓。既而悔之,蒍啟疆聞之,見公。公語之,拜賀。公曰:何賀?對曰?齊與晋越欲此久矣,寡君無適與也,而傳諸君。君其備禦三鄰,慎守寶矣,敢不賀乎。公懼,乃及之。此言楚靈無信,所以不終也。九月,公自至楚,孟僖子病不能相禮,乃講學,苟能禮者從之,遂令南宮敬叔已下學禮於孔子。孔子與敬叔適周,問禮於老子焉。

疏:稱寡人者,即先君以寡人為賢之例是也。義云:如上經第三十三知人者智所解,更不重錄。

疏:稱不穀者,即不穀惡其無誠德之例是也。義云:《春秋》十一年,秦晋為成,將會于令狐,晋侯先至,秦伯不肯涉河。晋厲公、秦桓公也。秦伯次于王城,使大夫史顆盟晋侯于河東。晋郄犖盟秦伯于河西。范文子曰:是盟也何益?齊盟所以質音致信也,會所以信之始也,始之不從,其可質乎。秦伯歸而背晋。成十三年四月戊午,晋侯使呂相絕秦,時秦桓公既與晉厲公為令狐之盟,而又召狄與楚,欲導之以伐晋。諸侯是以睦賓于晋。呂相語秦伯曰:楚人惡君二三其德,亦來告我曰:秦背令狐之盟,而來求盟于我,昭告皇天上帝、秦三公、楚三王曰:余雖與晋出入,余惟利是親,不穀惡其無誠德,是以宣之以懲不一。諸侯備聞此言,斯是用痛心疾首,暱就寡人。寡人率以聽命,唯好是求。君若惠顧諸侯,而賜之盟,寡人承寧諸侯以退。君若不施大惠,寡人不佞,不能以諸侯退矣,敢盡布之執事,俾執事實圖之。晋樂書、士燮、韓厥、趙旃將四軍,郗毅御戎,樂鍼為右。五月丁亥,晋侯以諸侯之師及秦師戰于麻隧,秦師敗績,獲秦成羌及不更汝父,此言秦伯背盟,秦曲晋直,有所敗也。

上士聞道章第四十一

進道若退。

義云:李意期乞食于人寰,陰長生受辱于都市,侯道華寓迹于傭保,皇甫獺示疾于丘林,聲子佯狂,壺公韜晦,皆卑躬損志,乃翥景冲真也。

廣德若不足。

疏:良賈者。○義云:《史記》云:孔子與南宮敬叔適周問禮於老子,老子曰:子之所言,其人骨已朽矣,獨其言在爾。吾聞之良賈之深藏若虛,君子之盛德容貌若愚,去子之驕氣與多慾,態色與淫志,皆無益于子之身。吾所以告子者,若是也。

大方無隅。

疏:磨而涅而者。○義云:《論語?陽貨》篇也。

大器晚成。

義云:備物之用曰器者,《春秋》定九年夏,陽虎歸寶玉,夏后民之璜,封父之繁弱大弓。書之曰得器用也。凡獲器用曰得,得用曰獲,故器者備物之用也。

故物或損之而益。

疏:《書》云:滿招損者。○義云:《尚書?大禹模》之辭也。

強梁者不得其死。

疏:嚴仙人。○義云:蜀郡嚴遵字君平,常於成都市以卜筮之道濳化於人,人有不正之問,必以陰陽之理制而止之,日閱百錢而閉肆下簾,作《道德經指歸》十四卷。

天下之至柔章第四十三

不言之教。

疏:九流百氏。○義云:九流者,漢書云:道家流者,使人精神專一,動合無形,贍足萬物,其為術也,因陰陽之大順,與時遷徙,應物變化,本清虛以自守,卑弱以自持,此人君南面之術也。儒家流者,蓋出司徒之官,助人君明教化,祖述堯舜,憲章文武,宗師仲尼,以重其言,於道最高,此其所長也,或失精微而僻,又隨時抑揚,違離道本,苟以譁眾取容,後進僻儒之息。名家流者,蓋出於春宮,名位不同,禮亦異數。子曰:必也正名乎,此其所長也。及徼為之,則苟鈎鈲析辭而已。為君者慎器與名,故曰惟名與器,不可以假人。縱橫流者,蓋出於行人之官。

子曰:使於四方,不能專對。又曰:使乎使乎,言當權事制宜,受命不受辭,此其所長也。邪而為之,財尚詐而棄其信矣。雜家流者,蓋出於議官,合儒墨,兼名法,此其所長也。盪而為之,則羨無歸心矣。農家流者,蓋出於農官,播五穀以足衣足食,洪範八政其一曰食,此其所長也。鄙者為之,欲使君子并耕矣。小說家流者,蓋出於牌官。稗,小米也,王者欲知風俗,立牌官采街譚巷議之說。子曰:雖小道必有可觀,政遠恐泥,此亦蒭蕘狂夫之義也。墨家流者,出於清廟之宇,茅屋采椽,兼受選士,敬者為推也。陰陽家流者,出於天官五行之說,使人多拘忌也。兵家流者,出於司馬之官,所以威不軌而昭文德,兼弱攻昧,以遏亂略,以靖四國,此其威也。百氏者,六經正史之外,自為述作,自周以來,立理著書,凡百餘人,皆稱曰子。子者男子之通稱也,不敢侔於六經,皆目之曰子,為論為記為書,或以姓氏立稱,或以因時表號,則有鬻常子、曾子、晏子、孟子、管子、孫卿子、魯連子、列子、莊子、庚桑子、王孫子、尹文子、公孫尼子、呂氏春秋、鄧析音昔子、鬼谷子之例是也。

名與身章第四十四

名與身孰親。

義云:伯夷死於仁,聶政死於義,尾生死於信,荊軻死於勇,龍逢死於諫,伍員死於忠,介推死於怒,是皆名顯身歿,形骨飄零,披面剖心,火焚水溺,齒劍抉眼,自取滅亡。

甚愛必大廢,多藏必厚亡。

疏:劍玉賈害,譬諸懷璧,詩禮發冢,衹為含珠。○義云:劍玉者,《春秋》桓十年虞公之弟虞叔有玉,虞公求之,弗與,既而悔之,曰:周諺有之,匹夫無罪,懷璧之罪,吾焉用此,其以賈害也。乃獻之。又求其寶劍,叔曰:是無厭也。無厭,將及我,恐將殺我也。遂伐虞公,虞公出奔洪池。詩禮發冢者,《莊子》外篇之辭也。

大成若缺章第四十五

躁勝寒,靜勝熱。

義云:《天元經》云:立夏之後,日行于地北,入地少,故夜短而晝長,為熱。立秋之後,日行于地南,入地多,故夜長而晝短,為凉。日行去極,遠近不同,有暄凉寒暑之異,是則寒暑躁靜,陽氣之所運也。若夫用道之君,無為致理,政靜而物泰,國安而人康,四表來王,五兵不用,清虛凝寂,澄默恬和,奸詐不敢侵,強梁不敢暴,烽燧不起,鼙柝不驚,海內晏如,此靜而勝矣。及其化之至,則謳歌洽,敬讓興,九旋雍和,四門穆穆,制禮作樂,舉賢用能,梯航屬望而來庭,書軌順規而稟化,八表麏至,群方駿奔,天地感通,人神交暢,熙熙然一變於道。內絕窺窬之孽,外無伺隙之鄰,歌之、味之,舞之蹈之,此靜理無為之所致也。若其君以躁弁,臣以詐欺,動搖甲兵,振耀威福,強師百萬,北登單于之臺,旌旗千里,東涉浿滇遼之岸,老弱被勞役,婦女助轉輸,四海沸騰,六合搔擾,及其人之弊也,戶口减耗,生靈轉移,野絕人烟,晝聞鬼哭,此躁勝之所致也。

天下有道章第四十六

義曰:夫聖人之御宇也,負斧扆而南面。前巫後史,卜筮瞽侑,列於左右,無為而守至正也。三公在朝,三老在學,百辟奉職,修文德以懷遠,敷道化以育人,使俗洽和平,家興禮讓,來琛賮於四塞,息征戍於三邊倒載干戈,休牛歸馬,然後樂耕褥糞田疇,多稼如雲,餘糧栖畝,茍或違此,則怨敵交侵,戎馬載馳,甲兵復用,此無道之所為也。

天下有道,卻走馬以糞。

義曰:古人有言曰:君猶舟也,人猶水也。人非君不理,舟非水不行。舟水相須,不可暫失,故理國之本,養人為先。有道之君,守在四夷,外無兵寇,戈循不用,鋒鏑不施,卻甲為於三邊,闢田疇於四野,深耕淺種,家給國肥,食為人天,務之大務也。《禮記》云:人者,天地之德,陰陽之交,鬼神之會,五行之秀,故聖人作則必以天地為本,陰陽為端,四時為柄,日星為紀,鬼神以為徒,五行以為質,禮義以為器,人情以為田,四靈以為畜,故人情者聖王之田也。情田無為,幾於道矣。

天下無道,戎馬生於郊。

義曰:理國不以道,則開拓邊土,侵伐戎夷,封域不寧,征役無已,或貪蒟醬起番禺之役,好名馬起大宛之師,骨壅窮荒,血塗草莽,營魄流飄於異域,戎車淪滯於遠郊,綿歲月以長征,及瓜時而不反,轉輸莫息,杼軸甚空,人怨國亡,禍非天與,所宜深戒也。豈若宇內不擾,諸侯咸賓,君民協和,上下相保,使壯士無所施其力,辯士無所衒其詞武士無所銳其鋒,智士無所申其策,鑄劍戟以為犁鋤,貨佩刀而市耕犢,無為無役,以全永圖。

罪莫大於可欲。

義云:《春秋》曰:僖二十年,宋襄公欲合諸侯,魯大夫臧文仲聞之曰:以欲從人則可,以人從欲鮮濟。言屈己欲從眾善也。明年,宋公為鹿上之盟,宋公子目夷曰:小國争盟,幸而後敗。是年秋,楚人執宋公,遂伐宋,此言以人從欲,乖其道也。

咎莫大於欲得。

義云:《老君悔過經》云:初犯為罪,亦名為過。過言誤也。犯過一千八十為禍,禍重於罪矣。犯千二百六十過為咎,咎又重於禍矣。

不出戶章第四十七

不為而成。

疏:凝神端扆。○義云:凝,靜也。端,莊肅也。扆,龍屏也,謂倚也,形若屏風,畫為斧文,於明堂之中牖間而設之。昔周公輔成王於明堂以朝諸侯,負斧扆南面而立,以正君臣之位。

為學日益章第四十八

為學日益。

義云:學者,覺也,悟也,言以先王之道開導情性,使覺悟也。幼則昏迷而不悟,未可以學,長則捍格而難入,不可以教。學有三時,一就人身中為時者,十三歲之後,可以習業也,故《學記》云:發然而後禁,則捍格而不勝,時過而後學,則勤苦而難成。二就年中為時者,《內則》云:人之養子,六年教之,數一到十,十至百千萬也,與方名,東西南北也。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八年出入門戶,及即席飲食,必後於長者,教之讓也。九年教之數日,朔望與
甲乙到壬癸,六甲也。十年出就外傅,居宿於外,學書計。十有三年,學舞勺誦詩,背文而讀曰誦也。十五年成童舞象,學射御。先舞籥,籥似笛,執而文舞也。後舞象,武舞也。二十四而冠,始學禮。三十有室,理男事,學無方。四十而仕,出謀發慮。五十服冠政是也。三就日中為時者,言隨時節氣,受業易入。《王制》曰:春夏習詩雅言,春夏是陽,陽體清,詩樂是聲,聲以輕清故也。秋冬習書禮,秋冬是陰,陰體重,書禮是事,事以重濁故也。以輕清之時,習輕清之業,以重濁之時,習重濁之事,故其氣相感,皆易入也。

出生人死章第五十

動之死地十有三。

義曰:人之稟生,有三業十惡。三業者,一身,二心,三口業也。十惡者,身業有三惡,一殺生,二偷盜,三邪淫。心業亦有三惡,一貪欲,二嗔怒,三愚痴。口業有四,一兩舌,二惡口,一二妄言,四綺語。此三業十惡,合為十有三矣。制則生,縱則死矣,此十惡中各有四緣,皆為煩惱根。何者?殺生罪中有四種緣,一實是眾生,二起眾生想,三有欲殺心,四令斷他命。偷盜罪中亦有四緣,一實是他物,二起他物想,三有欲盜心,四使移本處。邪淫罪中亦有四緣,一實是邪境,二起邪境想,三發邪淫心,四身受染樂事。兩舌罪中亦有四緣,一是所聞人,二起前人想,三起離間情,四發分構語。惡口罪中亦有四緣,一是所罵人,二起前人想,三起惡罵心,四發惡罵語。妄言罪中亦有四緣,一是所欺人,二起前人想,三有欺妄心,四成虛違說。綺語罪中亦有四緣,一是所詐人,二起前人想,三發綺語心,四吐非義語。凡此十惡業,計五十三條。

陸行不遇兕虎。

義曰:瀟水、湘水出九嶷、零陵,其地有犀兕焉。昔晋人郭文,字文舉,栖於餘杭大滌山,與虎同處,每出城市虎必隨之。人或問之曰:先生有道乎,何摯獸之馴擾若是也?文舉曰:人無害獸之心,獸無傷人之意,亦何術也。

虎無所措其爪。

義云:《神仙傳》:劉剛,字伯鸞,與妻樊夫人俱得神仙之道,剛為上虞令,游四明山,遇虎,虎見剛俯伏不敢起,以語夫人,夫人徑往,以繩繫虎而歸,如家犬焉,蓋道德所攝也。

天下有始章第五十二

見小曰明。

疏:憂悔吝者,《易?繫辭》也。

使我介然章第五十三

帶利劍。

義云:武備者,《春秋》定十年夏,與齊景公會于夾谷,孔子攝行相事,曰:臣聞有文事者,必有武備,有武備者,必有文備。諸侯出疆,必具官從,請具左右司馬。定公從之。會所為壇位,土階三等,以遇禮相見,揖讓而登,獻酬已畢,齊使萊人以兵鼓譟劫定公,孔子歷階而進,不盡一等,以公退,曰:士兵之。吾兩君為好,而裔夷之俘敢以兵亂之,非齊君所以命諸侯也。裔不謀夏,夷不亂華,俘不干盟,兵不逼好,於神為不祥,於德於#3為愆義,於人為失禮,君必不然。齊侯心怍,麾而避之。有頃,齊侯奏宮中之樂,倡優侏儒戲於公前,孔子趨進,歷階而上,不盡一等,曰:匹夫而熒侮諸侯者,罪應誅,請有司速加法焉。於是斬侏儒手足異處。齊侯懼,有慚色。既盟諸侯,歸責其群臣曰:魯以君子之道輔其君,而子獨以夷狄之道教寡人,使寡人得罪於魯君,乃歸所侵魯鄆、讙、龜陰之田,此文事武備也。

善建者不拔章第五十四

善建者不拔。

疏:使儀刑作孚。○義云:《詩?大雅》曰:儀刑文王,萬邦作孚。孚,信也。文王以道垂化,萬邦歸信也。

修之家。

疏:《易》曰:積善之家。○義云:《易》坤卦文言也。

修之天下。

義云:天子味道耽玄,敬天順地,凝心玄默,端己無為,書軌大同,梯航入貢,四夷款附,萬國來王,道無不被,其德周普矣。廟堂者,天#4子政事之所也。德施普者,《易》乾卦象曰:見龍在田,德施普也。

以天下觀天下。

義云:君不修則桀紂是也。生人塗炭,寰海叛離,骨肉仇讎,肝腦塗地,雖有謀臣武士,不能用也。雖有金城湯池,不能守也。以萬乘之貴,希匹夫之生,不可得也。君修之則堯舜是也,四海之內,比屋可封,慈惠浹於殊庭,正朔頒於萬寓,雖有水旱之灾,年不害也。雖有征伐之師,人不怨也。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三竟

#1此二字疑為衍文。
#2玉趾:原作『王珪』,此據《左傳》改。
#3依《左傳》,此『於』字當為衍文。
#4天:本作『父』,據文義改。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四

含德之厚章第五十五

骨弱筋柔而握固。

義云:《春秋》:鄖音云人伐楚,屈瑕患之,鬬廉對屈瑕曰:師克在和,不在眾,商周之不敵,君所聞也。屈瑕欲卜之,曰:卜以决疑,不疑何卜。敗鄖師於蒲騷。

以政治國章第五十七

以奇用兵。

疏:兵猶火也。○義云:《春秋》隱四年春,衛公子州吁弒其君完,初,衛莊公娶于齊東宮得臣之妹,曰莊姜,美而無子,衛人為賦《碩人》之詩。娶于陳,曰厲媯,生孝伯,早死。其娣戴媯音龜,生桓公,莊姜以為己子。公子州吁,璧人之子也,有寵而好兵,弗禁,莊姜惡之。石碏諫曰:臣聞愛子教之以義方,不納于邪。驕奢淫佚,所自邪也。四者之來,寵祿過矣。將立州吁,乃早定之。若猶未也,階之為禍。夫寵而不驕,驕而能降,降而不憾,憾而能眕者,鮮矣。且夫賤妨貴,少凌長,遠間親,新間舊,小加大,淫破義,所謂六逆也。君義臣行,父慈子孝,兄愛弟敬,所謂六順也。去順效逆,所以速禍也。君人者,將禍是務去,而速之,無乃不可乎。弗聽。石碏之子厚與州吁遊,禁之不可。桓公立,碏乃老。二月戊申,州吁弒桓公而自立。將修先君之怨於鄭,而求寵於諸侯,以和其民,使來告於宋曰:君若伐鄭以除君害,君為主,弊邑以賦與陳、蔡從,則衛國之願也。宋人許之。於是陳、蔡將睦於衛,故宋與陳、蔡衛伐鄭,圍其東門,五日而還。宋公乞師於魯,魯辭之。隱公問於眾仲曰:州吁其成乎?對曰:臣聞以德和民,不聞以亂理亂。理亂猶理絲而棼之也,夫州吁弒其君,而虐用其民,不務令德,而欲以亂成,必不免也。州吁未能和其民,厚問定君於石子,石子曰:王覲為可。曰:何以得覲?曰陳桓公方有寵於王,陳衛方睦,若朝陳使請,必可得也。厚從州吁如陳,石碏使告于陳曰:衛國褊小,老夫耄矣,無能為也。此二人者,實弒寡君,敢即圖之。陳人執之而請莅於衛。九月,衛人使右宰醜#1吁于濮,石碏使其宰孺乃侯切羊肩殺石厚于陳。君子曰:石碏,純臣也,惡州吁而厚預焉,大義滅親,其是之謂乎。所謂子從殺君之賊,國之大逆,不可不除,故云大義滅親。明小義則兼愛其子也。

人多伎巧。

義云:《春秋》丹桓宮之楹,刻桓宮之桷角,椽也,書而譏之,臧文仲山節藻稅也。

法令滋彰。

義云:《禮運》曰:大道既隱,天下為家,城郭溝池以為固,禮義以為理,故謀用是作,而兵由此起。法令滋彰,盜賊多有,《春秋》曰:夏有亂政而作禹刑,殷有亂政而有湯刑,周有亂政而作九刑,三辟之具,皆叔世也。民是以亂,免而無恥也。

其政悶悶章第五十八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

義云:齊有仲孫之難而桓公興,遂霸其國。晋有里克之難而文公作,而把諸侯,是二國因禍而昌也。衛方寧靜,狄人滅之,邢方晏安,衛人滅之,是二國無禍而喪也,故伏藏因倚,莫知其極。故《春秋》云:有禍而啟其疆土,無禍而喪其守宇,不可知也。

其無正邪?

義云:側身修德,雊雉不足以貽灾。坦慮忘懷,失馬未必以為禍。悔吝無準,召之由人焉。

治人事天章第五十九

治人事天。

疏:粢盛豐備。○義云:《春秋》桓公六年,楚武王侵隨,使其大夫薳音葦章求成焉,軍於隨之瑕地以待之。隨人使少師董成,鬬伯比言於楚子曰:吾不得志於漢東也,我則使然。我張五三二軍而被吾甲兵,以武臨之,彼則懼矣。而和協以謀我,故難問也。漢東之國,以隨為大,隨張必棄小國,小國離,楚之利也。少師侈,請贏師以張之。熊率音律且子余切比曰:隨賢臣季良在,何益?鬬伯比曰:以為後圖。季良諫,不過一見從,少師得其君心,行少師之計。王毀軍而納少師,少師歸請追楚師。隨侯將許之,季良止之曰:天方授楚,楚之贏師,誘我也。君何急焉。臣聞小之能敵大也,小道大淫,所謂道者,忠於民而信於神。上思利民,忠也。祝史正詞,信也。今民餒而君逞欲,祝史矯舉以祭,臣不知其可也。隨侯曰:吾牲牷肥腯音突,粢盛豐備,何則不信?對曰:夫民,神之主也。是以聖王先成民而後致力於神,故奉牲以告曰:博碩肥腯,謂民力之普存也,謂其畜之碩大蕃滋也,謂其不疾瘀音族蠡力果切也,謂其備物咸有也。奉粢盛而告曰:潔粢豐盛,謂其三時不害,而民和年豐也,奉酒醴以告曰:嘉栗旨酒,謂其上下皆有嘉德,而無違心。所謂馨香無讒慝也。務其三時,修其五教,親其九族,以致其裡祀,於是乎民和而神降之福,故動則有成。今民各有心而鬼神乏主,君雖獨豐,其何福之有?君姑修政而親兄弟之國,庶免於難。隨侯懼而修政,楚不敢伐矣。三時者,春耕夏種秋收,農之三時也。

夫惟嗇。

注:何以聚人曰財。○義云:《易?下繫》云:天地之大德曰生,聖人之大寶曰位,何以守位?曰仁。何以聚人,曰財。財所以資生者也。

可以有國。

疏:《易》曰:王假有廟有家是也。○義云:有國者,車軌所及,書文所同,人服其德,遠懷其化,可以謂之有國矣。或以武威所制,詭道所臨,苟有其邦,人所未服,或承平統曆,嗣位守國,厥德有愆,恩化不浹者,皆非謂其國矣。王假有廟有家者,《易》萃卦云:王假有廟,致孝享也。假,聚也。王以聚人,至於有廟,有廟乃以能致其孝享,故曰利見大人。聚以正也,觀其所聚,則天地萬物之情可見矣。天下崩離,則民怨,雖有享祀,與無廟同。王至大聚之時,孝德乃洽,始可謂之有廟矣。王假有家者,《易》家人卦九五辭云:王假有家,勿恤。象曰:王假有家,交相愛也。王能有家道,在下莫不化之,天下既化,六親和睦,故曰交相愛也。渙卦亦有王假有廟,其義同也。

是謂深根固蒂,長生久視之道。

○義云:人君以道德養生靈,以儉嗇理天下,豐財則國富,積德則祚隆,遠近歸心,華戎率服。又能母養萬物,子愛群生,根深則祚曆無疆,蒂固則子孫延永,長生久視,奕葉重光。

治大國章第六十

非其鬼不神,其神不傷民。

疏:《春秋》曰:其氣焰以取之。○義云:《春秋》莊十四年夏,鄭厲公自櫟侵鄭,及大陵,獲大夫傅瑕。瑕曰:苟合我,我請納君。與之盟而赦之。六月甲子,傅瑕殺鄭子儀及其二子而納厲公。初,鄭有祆焉,內蛇與外蛇鬬南門之中,內蛇死。六年而厲公入。公聞之,問於申繻曰:猶有祆乎?對曰:人之所忌,其氣焰以取之。言若火焰,焰未成而進退之時,以喻人心不堅正也。妖由人興,人無舋焉,妖不自作。人棄常則妖興,故有妖。厲公入遂殺傅瑕,使謂原繁曰:傅瑕貳,周有常刑,既伏其罪。納我而無二心者,吾皆許之上大夫之事。吾願與伯父圖之。且寡人出,伯父無裏言,入,又不念寡人,社稷有主而外其心,寡人憾焉。對曰:先君桓公命我宗人典司宗祐石,廟主也,社稷有主而外其心,其何貳如之?苟主社稷,國內之民,其誰不為臣?臣無二心,天之制也。子儀在位十四年矣,而謀召君者,庸非二乎?莊公之子,猶有八人,若皆
有官爵,行路勸貳,而可以濟事,君其若之何?臣聞命矣,乃縊而死。

夫兩不相傷,故德交歸焉。

疏:人為神主。○義云:《春秋》僖十九年,宋桓公使邾文公用鄫音繒子於次睢之社,司馬子魚曰:古者六畜不相為用,小事不用大牲,而况敢用人乎?祭祀所以為人也,夫人,神之主也,用人,其誰享之?齊桓公存三亡國者,以屬諸侯,義士猶曰薄德,今君一會而虐二國之君,言執滕子、用鄫子也。又用諸淫昏之鬼,將以求霸,不亦難乎?得死為幸,恐其亡國也。子魚,宋公子目夷也。睢水自汴入泗,而有祆神,東夷殺人以祭之焉。六畜不相為用者,如祭馬祖不可用馬,况用人乎。今聖人以道育之,鬼神交福,兩不相害,可謂玄德乎。

大國者下流章第六十一

義云:《春秋》昭三十年,鄭遊吉對晋大夫士景伯曰:小國事大,在恭其時命。大國字小,在恤其所無,先王之制也。取備而已,所以交其好也。此固大國切於用謙,不在乎以大制小也。

故大國以下小國,則取小國。

義云:《春秋》襄十四年,大國能安撫小國,如晋為盟主,而衛國逐其君而立剽,晋欲討其罪,晋侯問故於中行獻子,偃對曰:不如因而定之,伐之未必得志,而勤諸侯。史佚有言曰:因重而撫之。仲虺有言曰:亡者撫之,亂者取之,推亡固存,國之道也。君其定衛,以待時乎。冬,會于戚,以謀衛。此所謂大國之撫小國也。又大國之聚小國者,謂群方朝會,無代無之,故夏啟有鈞臺之享,在河南也。商湯有景亳之命,在偃師也。周武有孟津之誓,成王有岐陽之蒐,康王有酆官之朝,在鄂杜也。穆王有塗山之會,在壽春也。齊桓有邵陵之師,晋文有踐土之盟,皆以大國恤下,小國事上,各得其所也。大國不能撫小國者,文十七年,如晋侯不能字育諸侯,強令於鄭,鄭子家與趙宣子書曰:古人有言,畏首畏尾,身其餘幾。又曰:鹿死不擇音。小國之事大國也,德則其人,不德則其鹿也。鋌而走險,急何能擇。此言晋若虐命於鄭,鄭將庇於楚矣。命之罔極,亦知亡矣。將悉弊賦以待於脩音叔,晉之境也,居大國之間,而從於強令,豈其罪也。此由大國不能撫懷于小,將致其叛,故大國之于小國,當謙和以下之,柔靜以懷之。取言聚也,以聚於人也。

小國以下大國,則取大國。

義云:小國不能致禮竭誠奉事大國者,僖公二十一年,如宋人為鹿上之盟#2,以求諸侯于楚,楚人許之,宋公子目夷曰:小國争盟,禍也。宋其亡乎,幸而後敗。及盟,目夷曰:禍其在玆乎。君欲已甚,何以堪之。於是楚執宋公以伐宋,冬會于亳,乃釋之。目夷曰:禍由未也,未足懲君,此小國不能事大國也。夫小國能事大國者,如隱公元年三月,邾儀父盟于蔑魯地,邾以附庸之,君未王命,故書名。然其小國,能通大國,繼好息民,書字以貴之是也。朝聘者,大國適小國為聘,大事小也。小國適大國為朝,小事大也。繼好,結信也。謀事補闕,禮之大也。孟子曰:唯仁者能以大事小。湯事葛伯,文王事昆夷是也。唯智者能以小事大,太王事熏鬻,勾踐事吴是也。大事小謂之樂天,小事大謂之畏天。樂天者,保天下。畏天者,保其國。《詩》云:畏天之威,于時保之,此《周頌》美成王畏天之威,能安其太平也。

故或下以取,或下而取。

疏:《春秋》曰:師能左右之。○義云:《春秋》僖二十六年秋,宋叛楚而善於晋,楚令尹子玉、司馬子西帥師伐宋,圍縉,公以楚師伐齊取穀。凡師能左右之曰以,謂進退在己。寘桓公之子雍於穀,以為魯援。楚申公叔侯戍之,桓公之子七人,為七大夫於楚,言齊孝公不能撫之故也。二十八年,楚子使申叔去穀也,此言左右由己,取舍因時也。

大國不過欲兼畜人,小國不過欲入事人。

義云:小國求大國為援助者,《春秋》文十四年秋,鄭伯與魯公宴于棐,鄭大夫歸生子家賦《鴻雁》之什,取其哀恤鰥寡之義,使魯侯恤之。又賦《載馳》之四章,言鄭國寡弱,取其小國有急,欲引大國以為援助是也。

兩者各得其所欲,故大者宜為下。

義云:若大國不能為下,或會之以侈,示之以忲,人必離之。夏桀為有仍之會,而民叛之。商紂為黎之蒐,東夷叛之。周幽為太室之盟,戎夷叛之。宋襄為鹿上之會,而諸侯叛之。楚子為申之會,而人心去之。懷不以德,綏不以禮,人人各有心,其可服乎。

道者萬物之奧章第六十二

道者萬物之奧。

疏:引《西昇經》。○義云:《西昇經》者,老君周昭王二十五年癸丑四月於終南之陰,尹喜草樓之內,授《道德》二經,既畢,欲西化流沙,尹喜問存三守一之方,習道修身之要,後以聖言編纂以升入太微、西化流沙之義。《西昇經》凡三十六章九百七十二句,四千二百七十八言,其旨與《道德經》相出入,言大道甚深甚奧,為虛無之淵藪也。

故立天子,置三公。

義云:四海之大,萬有之殷,厥初生人,不可無主,故立天子以牧之。天子者,尊事上帝,父事於天,母事於地,謂天之子也。一人不可以廣理,置百官以臨之,百官之長有三公焉。《尚書?周官》云:其惟三公論道經邦。太師者,智足以為泉源,行足以為儀表。問焉則應,求焉則得,謂之太師,亦曰尚父。太言大也,為王之師,安車青蓋,金印紫綬。太傅者,訓也,保也,《大戴禮》云:傅天子以德義。若天子無恩於父母,不惠于庶人,失禮於大臣,不中於制獄,皆太傅之失職也。太保者,倚也,任也。《大戴禮》云:天子處位不端,受書不敬,言語不序,聲音不中律,進退即席,無升降揖讓之禮,皆太保失職也。復置三公:太尉、司徒、司空,主佐天子,理陰陽,親萬人,廣教化,此其職也。天工人其代之者,《書?咎繇謨》曰:一日二日萬機,無曠庶官,天工人其代之。曠,空也。庶,眾也。居其位者,惟其人,非其人,則闕之。言人代天理官,不可以天官為私,用非其材也。

雖有拱璧,以先駟馬。

疏:《春秋》云:乘韋先牛十二犒師之類是也。○義云:《春秋》僖三十三年,晋師伐鄭及滑,鄭商人弦高將市於周,遇之,以乘韋先牛十二犒師,曰:寡君聞吾子將出師于弊邑,敢犒從者。不腆弊賦,為從者之淹,止則具一日之積,行則備一夕之衛,且使遽告于鄭,因有備焉。

其安易持章第六十四

不貴難得之貨。

疏:外謂珠犀寶貝。○義云:珠者,大或徑寸,光照十二乘,乃古人之所貴也。犀者,南徼之外,有牛重千餘斤,一角在鼻端,可以為寶,中斷其角,有文通達成形象者。有辟塵者,有辟水者,磨而服之,可解蠱毒之疾,雞見之夜驚,故曰駭雞。犀亦今古所貴也。金玉珍異,草木毛羽,眾所奇重者,皆曰寶焉。貝者,出東海中,如螺有文,有長尺者,可以為寶。在海為介蟲,居陸名猋,在水名蜬音甘。古者貨貝而寶龜,周有泉貝,到秦廢貝而行錢。貝字者,象形也。今凡貨賄贈賫賞賜賝賮,凡財之屬,皆從貝矣。古詩曰:積財為累愚,明財多累德也。古有三幣,珠玉為上,黃金為中,刀布為下,帝王以之御四海也。

古之善為道章第六十五

不以智治國,國之福。

注:偃息蕃魏,弄丸解難。○義云:偃息蕃魏者,段干木為魏文侯之師,以安靜為先,道德為化,故偃息無事,而藩屏魏國矣。偃者,偃仰也。息,宴息也。藩,籬屏也。弄丸解難者,楚白公勝與大夫子西,兩家舉兵相伐,兩家大夫曰:市南宜僚,陸沉之士也。一人當五百人,并遣使往召之。宜僚高枕安卧,以見二大夫之使,卧而不起,以兩手弄丸不亡,承之以劍不動。二大夫之使各還,具論宜僚之狀,二大夫曰:高枕安卧者,示我無為也。承之以劍不動者,兵不足恃也。兩手者,喻兩家也。丸者,形圓無為之物。兩手弄之不止者,俱止于困也。明兩家稱兵不止,必至滅亡。二大夫解兵而歸,是兩家難解也。事見《莊子》也。

謂玄德,玄德深矣遠矣,與物反矣,然後乃大順。

義云:大順者,本乎人情。《禮記?禮運》篇曰:人情者,聖王之田也。故聖王修義之柄,禮之序,以理人情。以情為田,修禮以耕之,和剛柔也。陳義以種之,樹善道也。講學以耨之,存是去非也。本人以聚之,合其所成也。播樂以安之,感動使堅固也。理國不以禮,猶無耜以耕也。為禮不本於義,猶耕而不種也。為義而不講之以學,猶種之而不耨也。講之以學而不合之以七猶耨之而弗獲也。合之以仁而不安之以樂由獲之而不食也。安之以樂而不達之於順,猶食之而不肥也。夫四體既安,膚革充盈,人之肥也。父子篤,兄弟睦,夫婦和,家之肥也。大臣法,小臣廉,官職相序,君臣相正,國之肥也。天子以德為車,以樂為御,諸侯以禮相與,大夫以法相序,士以信相考,百姓以睦相守,天下之肥也。是謂大順,故天子用民為順,則天不愛其道,地不愛其寶,人不愛其情,眾瑞出焉,順之寶也。

用兵有言章第六十九

無兵。

義云:射軛夾脰之矢,烏號繁弱之弓,魚腸昆吾之刀,太阿巨闕之劍,吴鈎楚矛,蜀弩孟勞,豈假執持,無所用矣。五兵者,戈矛殳戟干,言有五等也。《周禮》廬人為廬器,凡祕過三,其身不能用也。祕,柄也。戈祕長六尺六寸,殳長尋有四尺。八尺曰尋,言一丈二尺也。矛常有四尺,夷矛長三尋。夷,長也,長二丈四尺。平野之兵欲長,山林之兵欲短,執欲其銳,被欲其堅。兵有鼓角、金革、牙旗、斧鉞、甲冑、旌節旗旟旒旐、弓弩弧矢,各有制度,其大約分為五等。《說文》曰:拱手執斤曰兵。

莫大於輕敵。

義云:用兵之道,敵國在前,先伐其謀,次料其敵,勇怯既等,眾寡復均,然猶得天之時,假地之利,揣理之曲直,因人之協和,或高壘深溝,挫孔明之銳氣,焚舟示死,雪秦繆之前羞。殞長星而告終,封殼尸而歸國。若不然者,則五千深入,永悲於雁塞龍堆。百萬橫行,竟怯於風驚鶴唳。晋山草木,盡變人形,昆陽犀象,寧為我用。則謙慈之寶,於玆喪矣。

故抗兵相加,哀者勝矣。

義云:夫雖戎狄侵邊,豺狼害國,奸凶肆孽,妖逆亂常,推轂命師,鑿門授律,與民除害,不得已而征之,猶慮強抗則乖仁,故哀慈則合道也。

民之生章第七十六

木強則共。

義云:木以本大居下,固其宜然,末大於本,固非其稱。諺曰:尾大不掉,國之所戒。趙氏以之傾晋,田氏以之易齊,子之致疑于燕,太叔見敗於鄭,豈非末大於本,臣強於君乎,理非順也。合手曰拱。昔桑穀生於殷朝,七日大拱,秦伯怒於蹇叔,墓木拱矣,皆合拱也。

天下柔弱章第七十八

天下柔弱,莫過於水。

義云:水之為用,其體至柔,其性善下,萬川委輸,百谷朝宗,霏霧露以凌虛,貫昭回而上漢。言其大也,古今注海而不盈。言其細也,毫末稟生而有潤。故老君配之於道焉。三能不讓,七德備周,包裹造化,貫穿形兆,處濁受污,隨方任圓,此其至柔也。故物莫能傷焉。及其泛十洲,浮八極,淪藏日月,涵貯乾坤,陵谷由之而革遷,鯤鵬託之而變化,摧山穴石,無所不能,此其至強也。故物莫能制焉。

是謂社稷主。

義云:社稷者,帝王立國,左宗廟,右社稷,而為王矣。宗廟者,尊祖配天之位也。社稷者,尊稼穡,備粢盛,為生民粒食之本也。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四竟

#1此處有脫文,依《左傳》當補『莅殺州』三字。
#2之盟:本作『盟之』,應作『之盟』。

唐玄宗御制道德真经疏一-唐-李隆基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

經名: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作者:唐玄宗李隆基。十卷。底本出處:《正統道藏》洞神部玉訣類。參校本:敦煌卷子P.3592、P.2823、S.4365 號。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釋題

老子者,太上玄元皇帝之內號也。玄玄道宗,降生伊亳,肅肅皇祖,命氏我唐。垂俗之訓,無疆之祉,長發遠祥,系本瓜瓞。其出處之迹,方冊備記。道家以為玉晨應號,馬遷謂之隱君子,而仲尼師之。繙經中其大謾問禮,嘆乎龍德,是孔丘無間然矣。

在周室久之,將導西極,關令尹喜請著書,於是演二篇焉。明道德生畜之源,罔不盡此,而其要在乎理身理國。理國則絕矜尚華薄,以無為不言為教,故經曰:道常無為而無不為,侯王若能守,萬物將自化。又曰:我無為而人自化,我無事而人自富,我好靜而人自正,我無欲而人自樸。理身則少私寡欲,以虛心實腹為務。故經曰:常無欲以觀其妙,又曰:不貴難得之貨,不見可欲,又曰:塞其兌,閉其門,挫其銳,解其紛。而皆守之以柔弱雌靜,故經曰:柔勝剛,弱勝強,又曰:知其雄,守其雌,此其大旨也。及乎窮理盡性,閉緣息想,處實行權,坐忘遺照,損之又損,玄之又玄,此殆不可得而言傳者矣。其教圓,其文約,其旨暢,其言邇,故游其廊麻者,皆自以為升堂睹奧,及研精覃思,然後知其於秋毫之端,萬分未得其一也。

經曰: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故知大道者虛極妙本之強名,名其通生也。莊子曰:太初有無,有無者,言有此妙無也。又曰:無有無名,無名者,未立強名也,故經曰:無名天地之始。強名通生曰道,故經曰:有名萬物之母。莊子又曰:物得以生謂之德,德,得也,言天地萬變,旁通品物,皆資妙本而以生成。得生為德,故經曰:道生之,德畜之,則知道者德之體,德者道之用也。

而經分上下者,先明道而德之次也。然體用之名,可散也,體用之實,不可散也,故經曰: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語其出則分而為二,咨其同則混而為一,故曰可散而不可散也。則上經曰:是謂玄德,又曰:孔德之容,又曰:德者同於德,又曰:常德不離,下經曰:失道而後德,又曰:反者道之動,又曰:道生一,又曰:大道甚夷,是知體用互陳,遞明精要,不必定名於上下也。

經,徑也,言通徑也,又常也,言通徑常行之道。每惟聖祖垂訓,貽厥孫謀,聽理之餘,伏勤講讀,今復一二詮疏其要妙者,書不盡言,粗舉大綱,以裨助學者爾。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一

道可道章第一

此章明妙本之由起,萬化之宗源。首標虛極之強名,將明眾妙之歸趨。故可道可名者,明體用也。無名有名者,明本迹也。無欲有欲者,明兩觀也。同出異名者,明樸散而為器也。同謂之玄者,明成器而復樸也。玄之又玄者,辯兼忘也。眾妙之門者,示了出也。所謂進修之階漸,體悟之大方也。

道可道,非常道。

疏:道者,虛極妙本之強名,訓通訓徑,首一字標宗也。可道者,言此妙本通生萬物,是萬物之由徑,可稱為道,故云可道。非常道者,妙本生化,用無定方,強為之名,不可遍舉,故或大、或逝,或遠、或近,是不常於一道也,故云非常道。

名可名,非常名。

疏:名者,稱謂即物,得道用之名,首一字亦標宗也。可名者,言名生於用,可與立名也。非常名者,在天則曰清,在地則曰寧,得一雖不殊,約用則名異,是不常於一名也,故云非常名。

無名,天地之始。

疏:無名者,萬化未作,無強名也。故《莊子》曰:太初有無,無有無名,但其妙本降氣,開闢天地,天地相資,以為本始,故云無名天地之始。則《易》 之太極生兩儀也。注云權輿者,按:《爾雅》云:權輿,始也。

有名,萬物之母。

疏:有名者,應用匠成,有強名也。萬化既作,品物生成,妙本旁通,以資人用,由其茂養,故謂之母也,母以茂養為義。然則無名有名者,聖人約用以明本迹之同異,而道不繫於有名無名也。

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

疏:欲者性之動,謂逐境而生心也。言人常無欲,正性清靜,反照道源,則觀見妙本矣。若有欲,逐境生心,則性為欲亂。以欲觀本,既失冲和,但見邊徼矣。徼,邊也。又解云:欲者思存之謂,言欲有所思存而立教也。常無欲者,謂法清靜,離於言說,無所思存,則見道之微妙也。常有欲者,謂從本起用,因言立教,應物遂通,化成天下,則見眾之所歸趨矣。徼,歸也。

此兩者同出而異名,

疏:此者,指上事也。兩者,謂可道、可名,無名、有名,無欲、有欲,各自其兩,故云兩者。俱稟妙本,故云自本而降,隨用立名,則名異矣。

同謂之玄。

疏:玄,深妙也。自出而論則名異,是從本而降迹也。自同而論則深妙,是攝迹以歸本也。歸本則深妙,故謂之玄。

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疏:攝迹歸本,謂之深妙,若住斯妙,其迹復存,與彼異名,等無差別。故寄又玄以遣玄,欲令不滯於玄,本迹兩忘,是名無住,無住則了出矣。注云:意因不生者,《西升經》云:同出異名色,各自生意因。今不生意因,是同於玄妙。無欲於無欲者,為生欲心,故求無欲。欲求無欲,未離欲心。今既無有欲,亦無無欲,遣之又遣,可謂都忘。正觀若斯,是為眾妙。其妙雖眾,若出此門,故云眾妙之門也。

天下皆知章第二

前章明妙本生化入兩觀之不同,此章明樸散異因萬殊而逐境,逐境則流浪,善化則歸根,故首標美善妄情,次示有無傾奪,結以聖人之理,冀達還淳之由。

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矣。

疏:天下者,舉大凡而言,凡在天覆之下也。美者,心所甘美也。善者,身所履行也。言天下之人,皆知以己心所甘美者為美,己身所履行者為善,故論甘則忌辛,好丹則非素,共相傾奪,競起是非,皆由興動於欲心,所以遞成乎美惡。聖人知美惡無主,俱是妄情,妄情則不常,故云惡已。已,語助也。注云:神奇臭腐者,《莊子》云:所美為神奇,所惡為臭腐。

故有無之相生,

疏:此明有無性空也。夫有不自有,因無而有,凡俗則以為無生有。無不自無,因有而無,凡俗則以為有生無,故云相生。而有無對法,本不相生,相生之名,猶妄執起。如美惡非自性生,是皆空故,聖人將欲救其迷滯,是以歷言六者之惑。

難易之相成,

疏:此明難易法空也。此以難而彼成易,此以易而彼成難,亦如工者易於木,難於埴。陶匠易於埴而難於木,故云難易之相成。若同其所難,則無易。同其所易,則無難。難易無實,妄生名稱,是法空。故能了之者,巧拙兩忘,則難易名息,亦如美惡無定故也。

長短之相形,

疏:此明長短相空也。以長故形短,以短故形長,故云長短相形。亦如鳧脛非短,由鶴脛之長,故續之則憂。鶴脛非長,由鳧脛之短,故斷之則悲。見短長相,猶如美惡,既無定禮,皆是妄情。

高下之相傾,

疏:此明高下名空也。高下兩名,互相傾奪,故稱高必因於下,又有高之者,稱下必因於高,又有下之者。又高則所高非高,又下則所下非下。如彼世間,几諸有名位,遞為臣妾,亦復無常,是皆空故,故無定位。

音聲之相和,

疏:此明和合空也。五音相和,成曲者誰?總彼眾聲,則能度曲。如世間法,皆和合成,則體非真,是皆空故,將欲定其美惡,豈云達觀之談?

前後之相隨。

疏:此明三時念空也。日月相代,代故以新,如彼投足,孰為前後?則前後之稱,由相隨立名。名由妄立,誰識其初?過去未來,及以見在,三時空故,念念遷故,亦如美惡無定名也。

是以聖人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

疏:是以者,說下以明上也。夫飾智詐者,雖拱默非無為也。任真素者,則終日指撝,而未始不晏然矣。故聖人知諸法性空,自無矜執,則理天下者當絕浮偽,任用純德,百姓化之,各安其分。各安其分則不擾,豈非無為之事乎。言出於己,皆因天下之心,則終身言,未嘗言,豈非不言之教耶。

萬物作而不辭,

疏:作猶動也,辭為辭謝也。言聖人善化,無事無為,百姓不知,爰游爰豫,各自得其動作,而不辭謝於聖人。故擊壤鼓腹,而忘帝力,此人忘聖功也。

生而不有,為而不恃,功成而不居。

疏:令物各得成全其生理,聖人不以為己有。令物各得其營為,聖人不恃為己功。如此太平之功,弘濟日遠,猶且慎終如始,不敢寧居。此聖人自忘其功。注云:日慎一日《尚書》文也。

夫惟不居,是以不去。

疏:彼聖人者,稠直如髮,慎終如始,本末不衰,未嘗寧居而逸豫,是以日新其盛德,忘功而功不去,光宅而天下安,故云夫惟不居,是以不去。

不尚賢章第三

前章明萬殊逐境,善化則歸根,此章明貴尚不行,無為則至理。首標不尚,絕矜徇之迹。次云聖理,示立教之方,結以無為,明化成而復樸也。

不尚賢,使民不争。

疏:尚,崇貴也。賢,才能也。言人君崇貴才能則有進,飾偽者徇迹而失真,失真叉是尚賢之由,徇迹定起交争之弊。不若陶之玄化,任以無為,使雲自從龍,風常隨虎,則唐虞在上,不乏元凱之臣,伊呂升朝,自得台衡之望。各當其分,人無覬覦,則不争也。

不貴難得之貨,使民不為盜。

疏:人之受生,所稟有分,則所稟材器是身貨寶,分外妄求,求不可得,故云難得。夫不安性分,希慕聰明,且失天真,盡成私盜。今使賢愚襲性,可否用情,既無越分之求,自輕難得之貨。皆得性分,誰為盜乎?故《莊子》曰:不仁之仁,竊性命之情,而饕富貴。又解云:以人君不貴珠犀寶貝,則其政清靜,故百姓化之,自絕貪取,人各知足,故不為盜。

不見可欲,使心不亂。

疏:希慕聰明,是見可欲。欲心興動,非亂而何?今既不崇貴賢能,亦不妄求越分,則不見可欲之事,而心不惑亂也。

是以聖人之治,

疏:聖人治國理身,以為教本。夫理國者,復何為乎?但理身爾。故虛心實腹,絕欲忘知,於為無為,則無不理矣。

虛其心,

疏:夫役心逐境,則塵事汨昏,靜慮全真,則情欲不作。情欲不作,則心虛矣。《莊子》曰:虛室生白,謂心虛則純白獨生也,故曰虛其心。

實其腹,

疏:腹者,含受之義,足則不貪,欲使道德內充,不生貪愛,故云實其腹。注云屬厭而止者,春秋間沒汝寬諫魏獻子辭也,欲以小人之腹,為君子之心,屬厭則足而不食也。

弱其志,

疏:志者,心之事,事在心曰志。欲令心有所行,皆守柔弱,故知心虛則志弱矣。

強其骨。

疏:骨者,體之幹,既其道德內充,常無貪取,不貪則腹實,腹實則自骨強矣。

常使民無知無欲,

疏:聖人所以行虛心實腹之教者,常欲使百姓無争尚之知,貪求之欲,令其自化爾。

使夫知者不敢為也。

疏:夫無知無欲者,已清靜也。則使夫有知者漸陶淳化,不敢為徇迹貪求,而無為也。

為無為,則無不治矣。

疏:夫得其性而為之,雖為而無為也。且絕尚賢之迹,不求難得之貨,人因本分,物必全真,於為無為,復何矜徇化?既無馨而無臭,人故不識而不知,淳風大行,誰云不理?

道沖章第四

前章明貴尚不行,無為則至理。此章明妙本之用,在用而無為。首標道沖,示至虛之宗物,次云挫解,明冲用之釋紛。又說和同之妙所在,不雜光塵,結以象帝之先,欲令盡知歸趣爾。

道沖而用之,或不盈,淵兮似萬物之宗。

疏:沖,虛也,謂道以沖虛為用也。夫和氣沖虛,故為道用。用生萬物,物被其功。論功則物疑其光大,語沖則道曾不盈滿,而妙本深靜,常為萬物之宗。云或似者,道非有法,故不正言爾,他皆倣此。

挫其銳,解其紛。

疏:挫,抑止也。銳,銛利也。解,釋散也。紛,多擾也。沖虛之用,物莫之違,故銛利之心,多擾之事,念道沖和,自令抑止釋散矣。此則約人以明道用。注云俗學求復者,《莊子?繕性篇》云:繕性於俗,俗學以求復其初,言銛利紛擾,因欲而生,故念道則挫解,俗學則彌結矣。

和其光,同其塵,湛兮似或存。

疏:道之沖用,於物不遺,在光則與光為一,在塵則與塵為一。無所不在,所在常無。沖用則可混光塵,妙本則湛然不維,故云似或也。

吾不知誰之子,象帝之先。

疏:吾者,老君自稱。象,似也。老君云:吾見至道沖用,生成萬物,尋責所以,不測由來,既無父道之人,故莫知道為誰子。生物必資於道,故似在乎帝先。注云帝者生物之主,《易》云:帝出乎震,輔嗣云:帝者,生物之主,興益之宗也。又解云:兆見曰象,言此生物之帝,能兆見物象,故謂之象帝爾。

天地不仁章第五

前章明妙本沖用,體用而無為。此章明兼愛成私,偏私則難普。首標芻狗萬物,示天地之兼忘,次喻橐籥罔窮,明用虛而不撓。結以多言數屈,欲令必守中和。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疏:仁者,兼愛之目也。芻,草也,謂結草為狗,以用祭祀也。《莊子》曰:師金謂顏回曰:夫芻狗之未陳,巾以文繡。及其已陳,則蘇者取而爨之。今天地至仁,生成群物,亦如人結草為狗,不責其吠守之功,不以生成為仁恩,故云不仁也。則聖人在宥天下,視彼百姓,亦當如此爾。注云蔽蓋之恩者,《禮記》孔子#1曰:蔽蓋不棄,為埋狗也。不獨親其親者,《禮運》之文也。

天地之間,其猶橐籥乎?虛而不屈,動而愈出。

疏:橐,韛也,謂以皮為橐,鼓風以吹火也。籥,笛也,言天地能芻狗萬物者,為其間空虛,故生成無私而不責望,亦猶橐之鼓,風,笛之運吹,常應求者,於我無情,故能虛之而不屈撓,動之愈出聲氣。以况人君虛心玄默,淳化均一,則無屈撓,日用不知,動而愈出也。

多言數窮,不如守中。

疏:多言者,多有兼愛之言也。多有兼愛之言,而行難遍,故數窮屈不遂,是知不如忘懷虛應,抱守中和,則自然皆足矣。注云不酬者,酬,答也,謂空有其言,而行不酬答。

谷神不死章第六

前章明兼愛成私,偏私則難普。此章明至虛而應,其應即不窮。首標谷神,寄神用以明道。次云玄牝,辨玄功之母物。結以綿綿微妙,玄示虛應,則不勤勞也。

谷神不死,是謂玄牝。

疏:谷神者,明谷之應聲,似道之應物,有感即應,其應如神。神者不測之名,死以休息為義,不測之應,未嘗休息,故云谷神不死。玄,深也。牝,母也。谷神之應,深妙難名,萬物由其茂養,故云是謂玄牝。

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

疏:玄牝之用,有感必應,應由物出,故謂之門。天地,有形之大者爾,不得玄牝之用,則將分裂發洩,故資稟得一以為根本,故云是謂天地之根本也。

綿綿若存,用之不勤。

疏:綿綿者,微妙不絕之意。虛牝之用,應物無私,微妙則稱為若存,無私故用不動倦。

天長地久章第七

前章明谷神虛應,虛應#2不窮,此章明天地無私,無私#3故長久。首則標天地以為喻,次則舉聖人以轉明,結以無私成私,將欲勸勤此行。

天長地久。

疏:此標章門也,天以氣象,故稱長。地以形質,故稱久。

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

疏:前句標問,此假答云: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覆載萬物,長育群材,而皆資察於妙本,不自矜其生成之功用,以是之故,故能長久。又解云:不自生者,言天地但生養萬物,不自饒益其生,故能長久。

是以聖人後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

疏:是以聖人效天地之覆載,叉均養而無私,故推先與人,百姓欣賴,為下所仰,故身先也。不自矜貴,而外薄其身,天下歸仁,則無畏害,故身存也。

非以其無私邪?故能成其私。

疏:天地所以能長久,聖人所以先存者,非以其無自私之心,故能成此長久先存之私乎?

上善若水章第八

前章明天地無私生成則長久,此章明至人善行柔弱故無尤。首標若水,示三能之近道。次云居地,書七善之利物。結以不爭,勸守#4柔而全勝也。

上善若水。

疏:上善者,標人也。若水者,舉喻也。至人虛懷,於法無住,忘善而善,是善之上。上善之行,如水之能,具在下文,皆含法喻。

水善利萬物而不争,處眾人之所惡。

疏:水性甘凉,散灑一切,被其潤澤,蒙利則長,故云善利,此一能也。天下柔弱莫過於水,平可取法,清可鑒人,乘流遇坎,與之委順,在人所引,嘗不競争,此二能也。惡居下流,眾人恒趨,水則就卑受濁,處惡不辭,此三能也。

故幾於道。

疏:幾,近也。利物明其弘益,不争表其柔弱,處惡示其含垢,此水性之三能,唯至人之一貫,其行如此,去道不遐,故云近爾。

居善地,

疏:至人所居,善能弘益。如水在地,利物則多。又地道用卑,水好流下,同至人之謙順,幾道性之柔弱,故云居善地。

心善淵,

疏:至人之心,善於安靜,如水之性,湛爾泉渟。水靜則清明,心閑則了悟。淵,深靜也,故云心善淵。

與善仁,

疏:至人弘濟,常以與人。善施之功,合乎仁行,如水潤物,無心愛憎,故云與善仁。

言善信,

疏:上善之人,言必真實,弘化凡庶,善信不欺。如彼泉流,豈殊坎險,故云言善信。注云:行險而不失其信者,《周易》坎卦辭也。

政善治,

疏:政,正也。至人於事,動合無心,正容悟物,物因從正。正則自理,非善而何?如彼水性,洗滌群物,令其清靜,故云政善治。

事善能,

疏:至人圓明,於物無礙,凡有運動,在事皆通。通則善能,是名照了。如彼水性,决之為川,壅之為池,浮舟涵虛,無所不為,是善能也。

動善時。

疏:至人之心,喻彼虛谷,方之鏡像,物感斯應,如彼水性,春泮冬凝,與時消息,故云動善時。

夫惟不争,故無尤。

疏:尤,過也。至人善行,與物無傷,虛心曲全,未曾争競,波流頹靡,委順若斯,既不違逆於物,故無尤過之地矣。

持而盈之章第九

前章明至人善行柔弱故無尤,此章明凡俗溺情驕盈故有咎。首標持盈揣銳,示其難保。次云金玉富貴,戒此貪求。結以名遂身退,令忘功而不處也。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

疏:持,執也。盈,滿也。已,止也。言人心貪愛,求取無厭,執守保持,

使令盈滿,積財為累,悔吝必生,故聖人戒云:不如休止。

揣而銳之,不可長保。

疏:揣,量度也。銳,銛利也。凡情滯溺,貪求榮利,故揣量前事,銛銳
欲心,鬼瞰人怨,坐招殃咎,故曰不可長保也。

金玉滿堂,莫之能守。

疏:假使貪求不已,適令金玉滿堂,象有齒而焚身,雞畏犧而斷尾,且失不貪之寶,坐貽政寇之憂,其以賈害,豈云能守?此復釋持盈也。

富貴而驕,自遺其咎。

疏:遺,與也。富則人求之,故便欺物。貴則人下之,故好凌人。驕奢至而不期,殃咎來而誰與?因驕獲咎,驕自心生,故云自遺爾。此復釋揣銳也。

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

疏:此舉戒也。夫滿則招損,謙便受益。惟彼天道,尚不常盈,故功成者隳,名遂者虧。欲#5求長保,未聞斯語。當須忘功與名,退身辭盛,如彼天道,不失盈虛,則無憂責矣。

載營魄章第十

前章明縱欲溺情驕盈故有咎,此章明養神愛氣不雜則無疵。營魄已下至滌除,戒修身所以全德。愛人已下至明白,示德全可以為君。結以生之畜之,表玄功之被物也。

載營魄抱一,能無離乎?

疏:載,初也。營,護也。言人受生始化,但有虛象,魄然既生,則陽氣充滿虛魄。魄能運動,則謂之魂,如月之魄照日,則光生矣。故春秋子產曰:人生始化曰魄。既生魄,陽為魂,言人初載虛魄,當營護陽氣,常使充滿,則得生全。若動用不恒,消散陽氣,則復成虛魄而死滅也。《莊子》曰:近死之心,莫使復陽。故令營護虛魄,使復陽全生,抱守淳一,不令染雜,無離身乎,則生全矣。此教養神也。

專氣致柔,能如嬰兒乎?

疏:專,專一也。氣,沖和妙氣也。人之受生,沖氣為本,若染雜塵境,則沖氣離散,神不固身,故戒令專一沖和,使致柔弱,能如嬰兒,無所耽著乎。此教養氣。

滌除玄覽,能無疵乎?

疏:滌,洗也。除,理也。玄覽,心照也。疵,病也。人之耽染,為起欲心,當須洗滌除理,使心照清净,愛欲不起,能令無疵病乎。此教滌心也。

愛民治國,能無為乎?

疏:愛民者,使之不暴卒,役之不傷性。理國者務農而重穀,事簡而不煩,則人安其生,不言而化也。此無為也,能為之乎?

天門開闔,能為雌乎?

疏:修德可以為君,為君須承曆數,即天門者,帝王曆數所從出也。開謂受命,闔為廢黜,天降寶命,以祚有道,能守雌柔,可享元吉。故云能為雌乎?又解云:《易》曰:一闔一闢謂之變,言聖人設教,應變無常,不以雄盛,而守雌牝,亦如天門開闔,虧盈而益謙也。

明白四達,能無知乎?

疏:帝王既受曆數,臨御萬方,若能守雌靜,則其德明白,如日之照四達天下,功被於物不以為功,所謂忘功若無知者,故云能無知乎?

生之畜之。

疏:下經云道生之,德畜之,此云生之畜之者,謂人君法道清靜,令物得遂其生成,效德弘濟,令物各盡其畜養,故云生之畜之。

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是謂玄德。

疏:物得遂生,聖忘功用。遂生則生理自足,忘功則功用常全。斯乃無私而成私,不宰而為真宰也。故生而不有者,令物各遂其生,君不以為己有也。為而不恃者,令物各得其動用,而不自負恃為己功也。長而不宰者,居萬民之上,故云長,而不恃其功,故云不宰也。如是是謂深玄妙之德矣。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一竟

#1『禮記』二字據敦煌卷子P.3592 補。
#2『虛應』二字原無,據敦煌卷子P.3592 補。
#3『無私』二字原無,據敦煌卷子P.3592補。
#4守:原作『中』,據敦煌卷子P.3592 改。
#5欲:原作『欽』,據敦煌卷子P.3592 改。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二

三十輻章第十一

前章明養神愛氣不雜則無疵,此章明利有用無相資而功立,故乾坤為太易之蘊,轅廂成用無之質,標車器以為喻,存利用以結成。

三十輻共一轂,當其無,有車之用。

疏:輻三十貫於一轂,明少者多之所宗也。當其空無,方有車之運用。明無者有之所利也。夫道者何?至無至一者也。故能鼓動眾類,磅礡群材,適使萬殊區分,成之者一象;眾竅互作,鼓之者一響。則原天下之動用,本天下之生成,未始離於至一者也。且就車而輪,則轅廂有也,車中空無也,車中空無,乃可運用。若無轅廂之有,則空無之運用息矣。車中若不空無,則轅廂之類,皆為棄物。故乾坤成列,而易功著焉,萬化流動,而道用彰。是以借粗有之用無,明至無之利有爾。

埏埴以為器,當其無,有器之用。

疏:埏,和也。埴,粘土也。注云陶匠者,《尚書》云:範土曰陶。匠範和粘土,燒成瓦器,亦取其中空虛,以用成受物也。

鑿戶牖以為室,當其無,有室之用。

疏:鑿,穿也。門傍窗謂之牖。古者穴居,故《詩》云:陶復陶穴,謂穿鑿穴中之土以覆其上,故云鑿爾。後代聖人易之以宮室,取其室中空虛,所以人得居處。莊子曰:室無空虛,則婦姑勃蹊,謂争路也。《爾雅》云:宮謂之室。

故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

疏:有之所利,利於用。用必資無,故有以無為利也。無之所用,用於體,體必資有,故無以有為利。注云形而上者曰道,形而下者曰器,《易》繫辭文也。自無則稱道,涉有則稱器,欲明道用,必約形器,故首唯借喻於三翻,終欲用無於一致爾。

五色章第十二

前章明利有用無相資故功立,此章明染塵逐境馳騁則發狂。首標色聲,戒傷當所以為病。次云畋獵,明逐欲所以焚和。結以聖人去取,示全真保性之要爾。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

疏:色謂青黃赤白黑,音謂宮商角徵羽,味謂酸鹹甘苦辛。爽,差也。目視色,耳聽聲,口察味,傷當過分,則不能無損。故坐令形骸聾盲,爽差失味爾。又况耽滯世間聲色諸法,不悟聲色性空,豈惟形骸之有聾盲,此亦智之聾盲者爾。

馳騁畋獵,令人心發狂。

疏:此言耽聲滯色之人,馳騁欲心,亦如畋獵,但求殺獲,欲心奔盛,逐境如馳,靜而觀之,是心發狂病也。

難得之貨,令人行妨。

疏:難得之貨者,言人身以村器為貨,難得之貨者,則性分所無,求不可得。云不安本分,矯性妄求,既其乖失天然,所以妨傷道行。

是以聖人為腹不為目。

疏:腹者,含受而無分別。目者,妄視滯於色塵。無分別則全和,故為之。滯色塵則傷性,故不為也。

故去彼取此。

疏:彼目妄視,故去之。此腹含受,故取之。

寵辱章第十三

前章明染逐塵境馳騁則發狂,此章明寵辱若驚貴身故為患,首兩句標宗以起問,次十句因問以明理,後四句貴愛不矜,假寄託以結成。

寵辱若驚,

疏:若,如也。言寵辱之驚相如也。夫操之則寵,捨之則辱,言人不能心齊榮辱,矜徇功名,執權既以為光寵,失勢自傷於卑辱。光寵則矜恃,卑辱則驚嗟,故陳戒使其若驚,欲令齊其寵辱。

貴大患若身。

疏:貴,矜貴也。若亦如也。身者禍患之源,夫耽玩聲色,矜競榮華,皆為有身,遂成患本。即貴其身者,復何異乎貴大患矣?即身本是患,等無有異,未能無患,柢為有身。即此貴身同貴大患,若能無患,亦復亡身,是知患由貴生,身由患有,故云貴大患若身。

何謂寵辱?寵為下。

疏:前標寵辱若驚,恐人不曉,故設問云:何謂寵辱?還自答云:寵為下。所以明寵為下者,夫恃寵則驕盈,驕盈則生禍,因寵獲禍,則寵為辱本,故知寵為下。

得之若驚,失之若驚,是謂寵辱若驚。

疏:得則為寵,失則為辱,若驚者,故寵辱循環,故寵為辱本。世間眾生,得寵則欣喜,得辱則驚懼,故聖人戒之,禍福循環,譬之糾纏,寵辱無定,豈可獨驚?辱來既驚其禍患,寵至亦驚其驕逸,其驚相若,故云是謂寵辱若驚。

何謂貴大患若身?

疏:恐人不曉,設問以明。

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

疏: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執有身相,好榮惡辱,辮是與非,不得則大憂以懼,心神內竭於貪欲,形骸外因於奔競,葡然疲役,非患而何?

及吾無身,吾有何患?

疏:無身者,謂能體了身相虛幻,本非真實,即當坐忘遺照,隳體黜聰,同大通之無主,均委和之非我,自然榮辱之途泯,愛惡之心息,所謂帝之懸解,復何計於大患乎?故云及吾無身,吾有何患?注云委和者,莊子丞答舜云:身非汝有,是天地之委和。

故貴以身為天下者,若可寄天下。愛以身為天下者,若可託天下。

疏:言人君有自矜貴其身以為天下之主者,貴身則凌人,人故不附,可暫寄爾。若自愛其身以為天下之主者,愛身則慈人,人則樂推,故可託身於萬人之上,長為之主。然此章首標驚寵辱,終以寄託者,欲明驚寵辱不若忘寵辱,有貴愛不若忘貴愛,託天下不若忘天下,故又云有大患為吾有身,驚寵辱未能物我都忘,則百慮一致,矜有則萬殊争長,故忘寵辱則無所復驚,忘身則無為患本,忘天下則無寄託之迹,然後上有太上之君,下有下知之臣,無為無不為,不德而有德矣。

視之不見章第十四

前章明貴身為患,令兼忘而不有,此章明妙本無象,故在用而皆通。首三句言不可求之聲色,次六句明尋責必歸於無物,又五句示妙用之難測,後四句結引古以證今。

視之不見名曰夷,聽之不聞名曰希,傳之不得名曰微。

疏:此明道也。夫視之者,以色求道,聽之者,以聲求道,搏之者,以形求道。道非色聲形法,故求竟不得,以不得故,欲謂之無,乃於無色之中,能應眾色,無聲之中,能和眾聲,無形之中,能狀眾形,是無色之色,無聲之聲,無形之形,故謂之希微夷。希微夷者,謂明道而非道也。夷,平易也。希者,聲之微妙也。傳,執持也。

此三者不可致詰,故混而為一。

疏:三者,夷也、希也、微也。致,得也。詰,責也。混,同也。妙本微妙精一,難名色聲形法,焉得詰責?欲以色聲形詰,但得希微爾。謂三也,三者假名,欲明道用,道非色聲形等,則混為一矣。

其上不皦,其下不昧。

疏:皦,明也。昧,暗也。夫形質之物,皆有定方,在上者則明,在下者則暗,唯妙本惚恍不可定名,則在上亦不明,在下亦不昧,而能上能下,能明能暗,非天下之至賾,其孰能與於此乎?

繩繩不可名,復歸於無物。

疏:繩繩者,運動不絕之意也。妙本生化,運動無窮,生物之功,強名不得,物物而不物,生生而不生,尋責則妙本湛然,未曾有物,故云復歸於無物也。

是謂無狀之狀,無物之象,是謂惚恍。

疏:狀,形狀也。象,物象也。言妙本混成,本無形質,而萬化資稟,品物流形,斯可謂有無狀之形狀,有無物之物象,不可名之為有,亦不可格之於無,無有難名,故謂之惚恍。

迎之不見其首,隨之不見其後。

疏:至精無形,至大不可圍,故迎之者不見其首,隨之者不見其後。無首則無始,無後即無終,無始無終,故非隨迎所得也。

執古之道,以御今之有。

疏:此明古先帝王常以無為道化,以化於人,故戒今能執守古之所行無為之教,以御理今之有為之事,則不言而化矣。

能知古始,是謂道紀。

疏:前云執古之道,將引之使行。此云能知古始,明道行必化。故重云帝王能知古始,無為而理,當抱守淳樸,爰清爰靜者,是知無為之理,是道之綱紀也。

古之善為士章第十五

前章明妙本無象,則在用而皆通,此章明玄通之人,常不盈而能弊。首標古之五句,明善為所以微妙。次云豫若七句,示德容所以難明。孰能下兩句,表進修之徐生。保此下終篇,結證成而不滯。

古之善為士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識。

疏:古,昔也。士,事也,言古昔之人善以道事者,精微要妙,玄寂通達,體道了言,渙然無滯,而其宇量深邃,不可識知。

夫惟不可識,故強為之容:

疏:夫惟善士,雖正容可以悟物,而宇泰發於天光,德量難窺,故強為容狀,且求委順之迹,將以引化凡愚。

豫兮若冬涉川,

疏:豫,閑豫也。若,如也。川喻代間愛欲,所以陷溺眾生,善士雖處代問,不為愛欲所染,如冬涉川,故多閑豫。冬涉川所以閑豫者,冬冰堅壯,無墜陷之憂爾。

猶若畏四鄰,

疏:猶豫,疑難也。夫善士無愛欲,故多閑豫,及觀其行事舉動施為,恐不合道,故多疑難。如今之人,有事畏四鄰知,而加戒慎。

儼若客,渙若冰將釋。

疏:善士於愛欲無所造作,如客對主人,但儼然肅敬爾,雖於愛欲如客對主人,而為善之行,不凝滯於物,泱然若春冰之散釋,無留礙爾。

敦兮其若樸,

疏:敦,敦厚也。樸,質樸也。言雖不凝滯於物,而絕浮競,其德行敦厚,若質樸無所分別。

曠兮其若谷,

疏:曠,寬也。言善士懷道抱德,宇量曠然寬大,於物悉能含受,如彼虛谷,無不包容。

渾兮其若濁。

疏:善士心照清靜,而能容物,和同光塵,不自殊異,渾然如濁,物莫能知。

孰能濁以靜之,徐清?

疏:因上文云若濁,便舉水之澄清,以况善士之心無染,則自然靜止。孰能於世間愛欲混濁之中,而以清靜道性而靜止之,令愛欲不起,亦如水濁而澄靜之,令徐徐自清乎?孰,誰也。

孰能安以久,動之徐生?

疏:此教於法無滯也。誰能以清靜之性靜止愛欲,如水之性。已得徐清,若便安於此清,而久滯,滯則非悟,未名了出,當須更求勝法,運動增修。為道既損之而又損,按行亦次來而次滅,則清靜之性,不滯於法,而徐動出也。生猶動出爾。

保此道者,不欲盈。

疏:滯法安清,是名盈滿,故云若欲保全此徐清徐生之道,當須無所染著,得無所得,令復滯清求生,是傷盈滿,則妨道行,故云不欲。

夫惟不盈,故能弊,不新成。

疏:夫能無所凝滯,以至無為,於法無住,不盈滿者,常以新證之法為弊薄,更求勝法,不以為新成,而便滯著矣。

致虛極章第十六

前章明玄通之士常保道而不盈,此章明守靜之人必歸根而復命。復命為知常之要,守靜是致虛之由,文相次以轉,明理同歸於道用,故知常則明了,行道乃久長。

致虛極,守靜篤。

疏:虛極者,妙本也。言人受生皆稟虛極妙本,是謂真性。及受形之後,六根愛染,五欲奔馳,則真性離散,失妙本矣。今欲令虛極妙本必自致於身者,當須守此雌靜,篤厚性情而絕欲,無為無狹而不厭,則虛極妙本自致於身。亦由水之流濕,火之就燥矣。致者,令必自來,如春秋致師之義爾。

萬物并作,吾以觀其復。

疏:此明守靜篤必致虛極之意。夫萬物萬形,動作不同,及觀其歸復,常在於本,《易》曰:雷在地中,復。復者,反本之謂也。故靜則歸復,動則失本也。

夫物芸芸,各復歸其根。

疏:此舉喻明觀復之意也。根者,本所受氣而生也。今觀萬物,花葉芸芸,及其生性,皆復歸於其根而更生,虛極妙本,人所稟而生也。今觀情欲熙熙,能守靜致虛,則正性歸復命元而長久矣。本作云云者,如注釋之。

歸根曰靜,靜曰復命。

疏:物歸根則安靜,人守靜則致虛。木之稟生者根,歸,根故復命。人之稟生者妙本,今能守靜致虛,可謂歸復所稟之性命也。

復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

疏:能守雌靜篤厚,以致虛極妙本,

致虛則復命,可謂得常矣。能知守常,是曰明了。失常妄作,可謂無常。不常其德,窮凶必矣。注云不恒其德,或承之羞者,《易》恒卦文也。

知常容,

疏:知常曰明,明則鑒物,物來必應,無不含容,故曰知常容。

容乃公,公乃王,

疏:能含容應物,乃公正無私,無私則天下歸往,是謂王矣。

王乃天,天乃道,

疏:惟天為大,唯王則之,其德同天而無不覆,故云王乃天。王德如天,則無為而理,道化乃行,故云乃道。

道乃久,歿身不殆。

疏:言守靜政虛,歸根復命,其德如此,可以為王。王德合天,能行其道,道行則久享福祚,天下之人就之如日,戴之如天,澤之如雨,望之如春,則終歿其身,復何危殆之事?故云歿身不殆。

太上下知章第十七

此章上論淳古之風,下逮澆漓之俗,欲明失道之漸,將辯致弊之由,故前章明守靜則致虛,此章示無為則復樸,樸散則親譽遂作,無為則謂我自然,庶夫道化之君,專此不言之教。

太上,下知有之。

疏:太上者,淳古之君也。謂為太上者,尊之也。言太上之君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臣下但知上有君,尊之如天,大而在上,被四時生育之美,不知何以稱其德,故云下知有之。

其次,親之譽之。

疏:太上之君歿,黃帝堯舜氏作,施教行善,仁及百姓,故親之。柔弱致平,功高天下,故譽之。親譽生前人之迹,矯徇為後代之患,故《莊子》曰:吾語汝!大亂之本,必生堯舜之間。何也?以其迹存乎千載之後故爾。

其次,畏之侮之。

疏:黃帝堯舜氏歿,下及三王五霸,浸以凌遲,嚴刑峻制,故畏之。明不能察,故侮之。下議罪而求功,上賞奸而生詐,相蒙若此,可謂寒心。

信不足,有不信。

疏:此復釋畏之也。百姓畏君之刑法,侮君之教令者,皆為君信不足於下,故令下有此不信之人爾。

猶其貴言。

疏:此復釋親之譽之也。百姓所以親愛君之善行,稱譽君之功業者,由君有德教之言,故貴重君言而稱譽之爾。古猶字與由字通用。

功成事遂,百姓皆謂我自然。

疏:此復釋太上下知也。夫淳樸不殘,孰為犧樽?道德公行,親譽焉設?故太上之世,下忘帝力,適令功成事遂,百姓皆以為自然合爾,不知所以親譽報施也。

大道廢章第十八

前章明步驟,殊時道存,故淳樸不散。此章明風俗,頹弊失道,則仁義遂行。禿施髢而病求醫,雖云由愈,數米炊而簡髮櫛,何其傷性,故直舉八句,將以明其極弊,冀還返於淳古也。

大道廢,有仁義。

疏:大道廢者,代俗澆漓,人人浮競,玄晏之風斯泯,穆清之化不存,失至道無為之事,故云廢也。廢則有兼愛之仁,裁非之義,踧足薛於其間矣。故莊子曰:道隱於小成。小成謂仁義等,各自其成,不能大通,故謂之小成爾。

智慧出,有大偽。

疏:智慧出者,謂後代之人役用智慧,立法以檢俗,制典以詁奸。恐其不信,作符璽以信之。恐其不平,為斗斛以量之。而不仁之人兼盜符璽,并竊斗斛。則夫智慧之作法,適足侈大其詐偽,故云有大偽矣。

六親不和,有孝慈。

疏:六親者,父子兄弟夫婦也。夫大同之俗,無自私之親,及乎上下不和,怨恩私起,則有扇枕溫席,人謂之孝。出復入顧,人謂之慈。被慈孝之名,有自矜之色,殊不知大道之代,天下為家,上承下綏,自然之分足。視人猶己,不獨親其親,則天下之人皆可孝也。人亦視之猶己,不獨子其子,則天下之人,皆可慈也。則孝慈之名,復何所施乎?

國家昏亂,有忠臣。

疏:忠者,人臣之職分,而云有忠臣者何?由人主失御臣之道,令佞主之人獲進,親君於昏暗,使生禍亂,則有見危致命,蒙死難以匡社稷,而獲忠臣之名。若夫道化大行,無為清靜,聖皇多士,盡是夔龍,彝倫攸序,無非作乂 ,然後忠孝之名息,淳樸之道興,則於忠臣孝子何有?此四者頹弊之極也,焉得不返之於淳樸乎?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二竟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三

絕聖章第十九

前章明風俗頹弊,失道而仁義遂行。此章明絕棄多門,還淳則盜賊無有。首六句且絕矜徇之迹!次三句將明立教之方,後四句示行門之由趣爾。

絕聖棄智,民利百倍。

疏:聖者,有為制作之聖。智者,凡俗矜徇之智。制作之聖則有迹,矜徇之智則非真。失真是生巧偽,逐迹坐令喪本,故皆絕棄之而令其淳樸。天和既暢,矜徇不行,是人有百倍之利也。

絕仁棄義,民復孝慈。

疏:前章云大道廢,有仁義,此云絕仁棄義,民復孝慈者,明大道之世,所謂玄同,民無私親,悉皆慈孝,故理至則迹滅,事當而名去。今六紀廢絕則孝慈名彰,若絕兼愛之仁,棄裁非之義,江湖無濡沬之進,慈孝有自然之素,故民復於大孝慈矣。

絕巧棄利,盜賊無有。

疏:絕巧者,絕雕琢非法淫過之巧。棄利者,棄徇財兼并乾沒之利。夫盜賊者生於羨欲不足,令絕巧則人不爭,棄利則人自足,復誰為盜賊乎?故云無有。

此三者以為文不足,故令有所屬。

疏:三者,謂絕聖棄智一也,絕仁棄義二也,絕巧棄利三也。此三者且令絕棄,未有修行,故以為此三者於文不足以垂教,更令有所屬著,在下文見素等是也。

見素抱樸,少私寡欲。

疏:欲求絕聖棄智,則常見真素。欲求絕仁棄義,則懷抱質樸。欲求絕巧棄利,則當少私寡欲。三絕雖於文不足四,行則修身有餘,將欲禁絕於中心,故必取資於內行爾。

絕學無憂章第二十

前章明絕棄多門還淳,則盜賊無有,此章明畏除俗學若昏,故獨異於人。首一句標門以示絕,次七句舉喻以明理,又一十七句格凡聖以對辯,後兩句論獨行以結成。

絕學無憂。

疏:絕學者,絕有為俗學也。夫人之稟生,必有真素。越分求學,傷性則多。若令都絕不為,是使物無修習,今明乃絕有為過分之學,即莊子所謂俗學,以求復其初者,若分內之學,因性之為,上士勤行,未為不絕也。故曰絕學無。

唯之與阿,相去幾何?善之與惡,相去何若?

疏:唯,恭應也。《周禮》曰:先生召,無諾唯而起。阿,慢應也。《漢書》曰:不誰何綰?謂何問也。此舉喻也,唯之與阿,同出於口,唯恭則善,阿慢則惡,學之不絕,只在於心。絕之則無憂,不絕則生患。同出於口,故云相去幾何?只在於心,故去相去何若?若能了學無學,學相皆空,於知忘知,不生分別,則唯阿齊致,善惡兩忘也。

人之所畏,不可不畏。

疏:人之所畏者,畏慢與惡也。夫慢則為過,惡則被嫌。被嫌則人所棄薄,為過則物多尤怨。以况有為俗學,增長是非,若不畏而絕之,是皆違分傷性,故不可畏而絕之也。

荒兮其未央哉。

疏:荒,廢也。慢惡為過,俗學失真,是皆可畏,故當絕棄。若不絕而棄之,則正性荒廢,其未有央止之時。《詩》曰:夜未央,言更漏尚多也。此云其未央,言俗學傷性無息止期,故前途尚多,云未央也。

眾人熙熙,如享太牢,如登春臺。

疏:熙熙者,情欲搖動之貌。此明不畏絕俗學之人。夫俗學有為,動生情欲,熙熙逐境,役役終身,如餒夫之臨享太牢,恣貪滋味。冶容之春臺登望,動生愛著。太牢者,牛羊豕也。春臺所以為愛著者,謂其卉木滋榮,禽鳥鳴匹,陽和陶然,易淫蕩也。故《邠詩》云:春日遲遲,釆蘩祁祁,汝心傷悲,迨及公子同歸也。

我獨怕兮其未兆,如嬰兒之未孩。

疏:我,老君自稱,言我畏絕俗學,抱道含和,獨能怕然安靜,於彼世間有為之事,情欲等法,略無形兆。如彼嬰兒,未能孩笑,無分別也。孩者,別人之意。《莊子》曰:不至於孩而始誰。

乘乘兮若無所歸。

疏:乘乘,運動之貌也。眾人動生耽著,常有執求,故若有所歸往。我本無心,怕然安靜,乘流則逝,值坎而止。若彼行道之人,無所歸趣,不汲汲也。

眾人皆有餘,而我獨若遺。

疏:眾人俗學耽著,矜誇巧智,是法皆執,自為有餘。我獨損之,未嘗凝滯,心無愛染,故若遺忘也。

我愚人之心也哉,純純兮。

疏:言我於諸法中,體了無著,故若遺忘,豈如愚人之心也?但我心純純,質樸無愛欲,故若遺爾。

俗人昭昭,我獨若昏。俗人察察,我獨悶悶。

疏:昭昭,自矜衒巧智也。若昏者若昏昧無所分別也。察察者,施教立法以繩下也。悶悶者,無心寬大之意也。所以昭昭矜衒,察察施教者,皆由不絕俗學與有為,故聖人畏絕,若昏默也。

忽若晦寂兮,似無所止。

疏:絕學之人,忽忽無心,常苦昏昧,而心寂然,曾不愛染,於法無往,故似無所止著爾。

眾人皆有以,我獨頑似鄙。

疏:凡俗之人,不畏俗學,所以耽滯逐境,未曾休息。我於世間,獨無分別,有似鄙陋。頑者,無分別也。鄙者,陋不足也。而心實了悟,故云似爾。自眾人熙熙下,皆對明也。

我獨異於人,而貴求食於母。

疏:此兩句,結成也。我獨異於人者,異於不絕俗學之凡人也。即上對明諸法,與凡人異。凡人愛染有為,我獨遺忘情欲。凡人於諸法分別,我獨等無是非。故云異於人。而貴求食於母者,老君戒人守樸全和,少私寡欲,絕視聽之耽著,杜聲名之奔競。令如嬰兒,但求食於母爾,故云而貴求食於母。

孔德之容章第二十一

前章明畏絕俗學若昏,故獨異於人。此章明一從順至道甚真,則能閱眾甫。首標孔德兩句,明德人之順道。次道之為物下十句,暢妙本一之精。自古下五句辯應用之名,結生成之德爾。

孔德之容:唯道是很。

疏:孔,甚也。從,順也。容,容狀也。欲明行人所以順合至道,故云甚有德人之容狀若何?言甚有德人之容狀,唯虛極之道是順爾。

道之為物,惟恍惟惚。

疏:此明虛極妙本為物形狀,即孔德所從之道也。虛極妙本,強名曰道。道之為物,其運動形狀若何?言此妙本不有不無,難為名稱,欲謂之有,則寂然無象。欲為之無,則湛似或存。無有難名,故謂之為恍惚爾。

惚兮恍兮,其中有象。

疏:此明降生本迹也。惚,無也。恍,有也。兆見曰象。妙本無物,故謂之惚。生化有形,故謂之恍。斯則自無而降有,其中兆見一切物象,從本而降迹也。

恍兮惚兮,其中有物。

疏:物者,即上道之為物,謂妙本也。妙本降生,兆見眾象,修性反德,則復歸無物。無物即道也。言人修性反德,不離妙本,自有歸無,還冥至道,故云其中有物,言有妙物也。此攝迹以歸本也。

窈兮冥兮,其中有精。

疏:窈冥,深昧也。虛極降生,修性反本,攝迹歸本,妙物或存,窈冥深昧,不可量測,含孕變化,中有至精,故云其中有精也。

其精甚真,其中有信。

疏:至道妙物,既本非假雜,變化至精,故其精甚真。生成之功,遍被群有,物感必應,曾不差違,故云其中有信。

自古及今,其名不去,以閱眾甫。

疏:閱,度閱也。甫,本始也。言道德生成之功,窈冥真精之信,始終無極,今古不渝,故物得道用之名,天清地寧之類,自古至今,常不去也。故注云:生成之用,既今古是同,應用之名,故古今不去也。以此精真之信,度閱萬物本始,令各遂其生成之用爾。

吾何以知眾甫之然哉?以此。

疏:又詳云吾何知萬物本始皆稟於道,道必度閱之,令達其生成用然哉?答云:以此甚精甚信,凡今萬物皆稟生成,故知之爾。

曲則全章第二十二

前章明從順至道甚真,故能閱眾甫,此章明抱一為式不争,則所謂曲全者六句示誠全之行,是以下兩句標聖行,以明次四句覆釋曲全至弊新,夫唯下結不争必全而歸爾。

曲則全,

疏:曲者,委曲從順者也。言人能委曲從順,不與物忤,則可以全身,故云曲則全。

枉則直,

疏:枉者,受屈於物。直者,可以正曲也。《春秋》曰:正曲為直,言人雖不與物忤,若物來枉己,己能受屈,彼必慚懼而自修整,則是己之直可以正曲,故云枉則直。

窪則盈,

疏:窪,坳下。盈,滿也。此喻說也。夫地之助下,水鈴流滿。人守撝謙,德便光大。能曲能枉,坳下也;則全則直,滿盈也。故云窪則盈。

弊則新。

疏:弊,薄惡之謂也。曲枉窪等,皆自處弊薄也。能處弊薄,人必推先,故其德行日新矣,故曰弊則新。

少則得,多則惑。是以聖人抱一,為天下式。

疏:夫少自取者,則無失,故云得。多自與者,人必争,故云惑。修身既爾,修道亦然,當須抱守淳一,自全真素。若欲廣求異門,則招亂惑,故亡羊必因歧路,喪生諒在多方。是以聖人抱一不離,可為天下法式矣。式,法也。

不自見故明,

疏:此覆釋曲則全也。言人能不自見其美,嘗委順於物,其全德日益明白也,故云故明。

不自是故彰,

疏:此覆釋枉則直也。言人能為物受枉,不自申說,以為己是,是必無尤。故其直自彰著也,故云故彰。

不自伐故有功,

疏:此覆釋窪則盈也。言人不自伐取,嘗為謙讓,則人不與競,其功歸己。如地坳下,水必盈焉。故云故有功。

不自矜故長。

疏:此覆釋弊則新也。言人能守弊薄,不自矜炫,則人必推敬,善行益長,故云故長。

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

疏:夫唯曲全等行,皆是委順不争,柔弱既勝於剛強,謙虛自歸於枉直,則天下人物誰能與争乎?故云莫能與之争。

古之所謂曲則全者,豈虛言哉?誠全而歸之。

疏:此引古以結曲全也。言自古有此曲全之言,豈虛有此言而無實者哉?若能曲順不逆者,信有全理,歸之於己爾,故云誠全而歸之。誠,信也。

希言自然章第二十三

前章明抱一為式不争,故所謂曲全,此章明契道忘言執滯,則自同於失。首一句標宗以明理,次五句舉喻以申教。故從事下,廣理喻以結成。

希言自然。

疏:此明言教不可執滯。希言者,忘言也。夫言者在乎悟道#1,悟道則忘言,不可都忘,要其詮理,但自然之理,不當有與不有,希言之義,亦不定言,故以希言之言,用顯自然之理,故云希爾。若能因彼言教,悟證精微,不滯荃蹄,則合於自然矣。故云希言自然。

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

疏:飄風,狂疾之風也。驟雨,暴急之雨也。夫風者所以散物,雨者所以潤物,若狂疾暴急,則害物而不久。以况言教所以詮理,若執言滯教,則無由悟了,必失道而生迷。故風雨不可飄驟,言教不可執滯也。欲明忘言,即合自然,故舉飄風驟雨之喻爾。

孰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况於人乎?

疏:孰,誰也。設問云:誰為此飄風驟雨者?答云:天地。天地至大,欲為狂暴,尚不能久,况於凡人執滯言教,而為卒暴,不能虛忘,漸致造極,欲求了悟,其可得乎?

故從事於道者,

疏:從者,順也。虛極至道,沖用無方,在物則通,未嘗凝滯,故凡人欲體斯妙道而順事#2者,不當有所執滯爾,故云從事於道。

道者同於道,

疏:順同於道之人,故謂之道者,謂能順事於道,則不凝滯,悟了言教,一無封執,可與道同,故云同於道爾。

德者同於德,

疏:德者,道用之名也,謂其功用被物,物有所得,故謂之德爾。謂體悟之人,順事於道,豈唯自能了出,抑亦功濟蒼生。蒼生被其德,德者忘其功,凡所施為,同於道用,故云德者同於德爾。

失者同於失。

疏:失者,謂執滯言教而失道也。夫言教者,道理之筌蹄也,有筌蹄者,乃得魚兔,今滯守筌蹄,則失魚兔矣。執滯言教,則失妙理矣。失理則無由得道,是自同於失也。故云失者同於失。

同於道者,道亦得之。同於德者,德亦得之。同於失者,失亦得之。

疏:此明氣同則應也,故虎嘯風生,鶴鳴子和。性殊則肝膽楚越,道合則夷夏同人。以類相從,物無違者,故同道則道應,同失則失來。猶方諸挹月而水流,陽燧照日而火就爾。故云同於道者,道亦得之。

信不足,有不信。

疏:言人之所以不能體了,證理忘言,謂於信悟不足而生惑滯,既生惑滯,則執言求悟。執言求悟,則卻生迷倒,是有不信應之也。故云有不信也。

跂者不立章第二十四

前章明理契言忘執滯,則同於失者,此章明自見自是矜伐,故物或惡之。首兩句舉喻示難求,次四句明雖求亦不得。其於道下,將申戒勸令,有道之人不處。

跂者不立,跨者不行。

疏:跂,舉踵而望也。跨,以跨挾物也。此舉喻也。夫延頸舉踵,欲求遠望,翹跂則危,故不可立。以跨挾物,物必為礙,必不可行,亦如眾生,自見自是等也。故跂者不立,跨則不行,自見則不明,自是則不彰,斷可知矣。

自見者不明,

疏:夫自見之人,失於殷鑒,露才揚己,欲以自明,殊不知動則見尤,物無與者,己之事業,終於昧然,故云自見者不明。

自是者不彰,

疏:言人不能曲全而自以為是,且欲大誇諸己,而以出眾為心,求彰名迹,以自光大,直為怨府,人所不堪,眾毀日聞,故難彰著。故云自是者不彰力

自伐者無功,

疏:夫謙者德之柄,讓者禮之文,苟失斯道,無從而可,况自專固伐取,欲以求功,不讓則争,功斯濫矣。故云自伐者無功。

自矜者不長。

疏:盛德若愚,昔賢通議。矜衒名器醜行,則多人所鄙薄,坐招嗤誚,自矜雖欲求益,胥怨物不推長,故云自矜不長。

其於道也,曰餘食贅行。

疏:餘食者,殘餘之食。贅行者,疣贅之行也。殘餘,食之穢,疣贅,身之病。以此向見自是等行,其於道而論之,如殘餘疣贅,人所共惡也。謂之贅行者,為自見自是等為德行之疣贅,故云贅行。《春秋》曰:人將不食吾餘。《莊子》曰:附疣懸贅,出乎形而侈於性。

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

疏:此自見自是等,既若餘食贅行,凡物尚或惡之而不為,故有道之君子不處身於此事矣。四

有物混成章第二十五

前章明自見自是於道為餘食贅行,末云有道不處。此章明曰大三逝贊道,乃先天混成,終令法道自然。首標有物混成六句,將明妙本之絕趣,物被其功。次云吾不知下六句,欲表強名之由緒,名亦不可得。故道下六句,示知四大之生育,申戒人君之法。下至終篇,教以法道自然,無為清净耳。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

疏:有物者,妙物也,即虛極妙本也。將欲申明強名,所由不可,即此道,故云有物爾。言此妙物混然而成,含孕眾象,尋其生化,乃在天地之先,故云先天地生爾。

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

疏:寂寥者,嘆有物之體寂寥虛靜,妙本湛然,故獨立而不移改,物感必應,應用無心,遍於群有,故周行而不危殆。

可以為天下母。

疏:妙本生化,遍於群有,群有之物,無非匠成萬物,彼其茂養之德,故可以為天下母爾。母以茂養為義也。

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

疏:字者表其德,右者定其體。老君云妙本生化,沖用莫窮,寂寥虛靜,不可定其形狀。先天地生,難以言其氏族。故吾不知其名,但見其大通於物,將欲表其本然之德,故字之曰道。見其包含無外,將欲定其至無之體,故強名曰大。凡物先名而後字者,以其自小而成大,以道先字而後名者,是以從本而降迹爾。

大曰逝,逝曰遠,遠曰返。

疏:夫滯於一方者,非天下之至通也。故天職生覆而不能形載,地職形載而不能生覆,唯妙本之用,用無定方,雖則強名曰大,而復不離於大。自大而求之,則逝而往矣。自往而求之,則遠不及矣。自遠而求之,則復返在人身心,故曰遠曰返。莊子曰:夫道於大不終,於細不遺。

故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

疏:因強名曰大,而舉所以次大者,故天能顛玄在上,垂覆萬物,地能寧靜於下,厚載萬物,王能清靜無為,而化萬物,此三大也,吾道一以貫之矣。

域中有四大,而王居其一焉。

疏:域中者,限域也。今玄域中之大道,不只在域中,若云約所見而言,則天地自為限域,道亦不在域中矣。夫惟寄語以申玄理,亦不必曲生異義,存文以防疑難,眾說皆未盡通。今明域者,名也,以名為體,以為物無名外之體,故曰域中。若舉道則道在其中矣,舉天名則天無遺體矣,故云域中。即有名之中,有此四大。云而王居其一者,王為人靈之首,有道則萬物被其德,無道則天地蒙其害,故特標而王居一,欲令法道自然。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疏:人謂王者也,所以云人者,謂人能法天地生成,法道清靜,則天下歸往,是以為王。若不然則物無听歸往,故稱人以戒爾。為王者當去地安靜,因其安靜,又當法天生化,功被物矣。又當法道清靜無為,忘功於物,令物自化。人君能爾,即合道法自然,言道之為法自然,非復倣法#3自然也。若如惑者之難,以道法效於自然,是則域中有五大,非四大也。又引《西昇經》云:虛無生自然,自然生道,則以道為虛無之孫,自然之子。妄生先後之義,以定尊卑之目,塞源拔本,倒置何深?且嘗試論曰:虛無者,妙本之體,體非有物,故曰虛無。自然者,妙本之性,性非造作,故曰自然。道者,妙本之功用,所謂強名,無非通生,故謂之道。幻體用名,即謂之虛無。自然道爾,尋其所以,即一妙本,復何所相倣法乎?則知惑者之難,不詣夫玄鍵矣。

重為輕根章第二十六

前章舉域中稱大,終令法道自然,此章明重靜為君,以戒身輕天下。首兩句標宗以示義,次兩句舉喻以即明。又四句傷人君之失道,末兩句述輕躁以為戒。

重為輕根,靜為躁君。

疏:根,本也。草木花葉之花葉輕,花葉稟根蒂而生,則根蒂躁,既重為本,故曰重為輕根。夫重則靜,輕則躁,躁則靜輕者根,則靜為躁者君矣。是知重有制輕之功,靜有持躁之力,故權重則屬鼻之績斯舉,心靜則朵頤之求自息。

是以君子終日行,

疏:君子者,謂人主也,言其志可以君人子物,故云君子。輜,屏車也。重者是輕者原也,此舉喻也。言人君常守重靜,猶如所為之不離輜重。行者若失輜重,則無所取給,必遭凍餒。人君若好輕躁,則臣下離散,必生禍患,故云終日行不離輜重。

雖有榮觀,燕處超然。

疏:夫人君好重靜,則百姓不煩勞,若登高臺,泛深池,撞鐘舞女,以為榮觀,則人力凋盡,亂亡斯作。故戒云雖有榮觀,當須燕爾安處,超然遠離而不顧也。

奈何萬乘之主,而以身輕天下?

疏:天子提封百萬井,出賦六十四萬井,出戎馬百萬匹,兵車萬乘,故云萬乘之主。奈何者,傷嘆之辭也。天下者,大寶之位也。夫萬乘之主,四海必同,當令子孫.千億,本枝百代。善建則無為偃化,善抱則有截歸仁,奈何承此重器,耽樂是從,以身充欲,淪胥以敗?是以一身之欲,而輕大寶之位,甚可傷嘆,故曰奈何。

輕則失臣,躁則失君。

疏:夫君多輕易必煩擾,煩擾則人散,誰與為臣?故云輕則失臣,此戒人君也。為人臣者,當量能受爵,無速官謗。若矯迹干祿,飾詐祈榮,躁求若斯,禍敗尋至,坐招竄殛,焉得事君?故云躁則失君,此申戒人臣也。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三竟

#1從『在乎悟道』到下文『用顯自然之理』一節,敦煌卷子P.2823 作『在理執滯,非悟教之人,理必因言都忘,失求悟之漸,則明因言以詮理,不可都忘,悟理則言忘』。
#2事:原文無,據敦煌卷子P.2823 補。
#3法:原文無,據敦煌卷子S.4365 補。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四

善行無轍迹章第二十七

前章明重靜為君,以戒身輕天下,此章明行言無滯,欲令常善救人。守重靜,理在無為。善行言,貴乎忘遣。首標五善之行,次明善救之慈,故善下暢兼忘之訓,雖知下結妙要之旨爾。

善行無轍迹,

疏:此明法性清净也。行謂修行也。法性清净,是曰重玄。雖藉勤行,必須無著,次來次滅,雖行無行,相與道合,故云善行。能如此,則空有一齊,境心俱净,欲求轍迹,不亦難乎?故云善行無轍迹。

善言無瑕謫。

疏:此明善行之人不滯言教也。瑕,病也。謫,責也。言謂教也。夫善行無邊,則能了言教,不為執滯,於言忘言,是善言也。能如此,遺象存意,理照言忘,於彼言教,一無病責,故云善言無瑕謫。

善計者,不用籌算。

疏:此明言教無滯,則不異門也。夫執言滯行,辯是與非,適令巧曆亦不能計。若能了諸法皆方便門,究竟清净,不生他見,則無勞籌策算數,自能深入一乘。善計若斯,何勞籌算?故云善計者不用籌算。

善閉者,無關楗而不可開。

疏:此明不計異門,則欲心自閉也。橫曰關,豎曰楗。夫善行善閉,不耽不滯,則心照清净,境塵不起,故云善閉雖無關楗,其可開乎?故云善閉無關楗而不可開。

善結者,無繩約而不可解。

疏:此明善閉之人,心與道合也。結,繫也。繩,索也。約,束也。解,散也。夫坐忘遺照,深契道源於諸法中,盡能不滯繫心於此,故云善結。夫用繩約者,繩散則約解,以道結者,心靜則道冥,適使萬緣盡興,終能一無所染,雖無繩索約束,豈可解而散乎?故云善結無繩約而不可解。

是以聖人常善救人,故無棄人。

疏:是以者,引下以明上也。言聖人心雖凝寂,教則流通,故常用善能以救人,必令釋然而達解,大慈平等,無所偏隔,几是於人,盡皆善誘,故云常善救人,故無棄人。

常善救物,故無棄物。

疏:物者通有識無識也。救人善教,故不棄人,救物善心,亦無棄物,令動植咸遂,無有夭傷者,故云常善救物,故無棄物。

是謂襲明。

疏:襲,密用也。明,了悟之。善行救人,在於忘遣,若滯教矜有,轍迹必存,故雖常救人,終使慧心無滯,如此密用,則悟了。故云是謂襲明。

故善人者,不善人之師。

疏:師,法也。夫善人者,離諸愛染,則心清净,於法無滯,則教圓通。取喻於水,物來斯鑒,所鑒者則形而有象,能鑒者見象而無心。善人正慧若斯,故可為不善人之師法也。

不善人,善人之資。

疏:資,取也。夫火有炎,寒者附之。聞道勤行,必資宗匠,既說先生之善,須伏弟子之勞,則不善之人,善人可取以役使爾。

不貴其師,不愛其資,雖知大迷,是為要妙。

疏:夫初地進修,兩存學相,未能忘教,故貴愛師資。若能了其行門,則學無所學,師資之名既去,貴愛之字不存。然此章大宗,教之忘遣,語以漸頓,不無階級,論其造極,是法都空,故前舉為師為資,示進修之路,後云不貴不愛,導悟證之門。則明所以貴師為存學相,學相既空,自無所貴。所以愛資為存教相,於教兼忘,故不愛資,相忘江湖,自無濡沬。乍聞斯道,凡俗不悟,執學滯教,則必以為大迷,故老君格量云,雖知凡俗以為大迷,於道而論,是謂要妙也。

知其雄章第二十八

前章明行言不執,常善所以救人,此章明雌辱為行,常德於焉復樸。首標知雄等三段,明修行則漸造於極。次云樸散下兩句,示造極則必有成。終云大制一句,論聖功之御用,以結成其深旨。

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谿。

疏:知,辨識也。雄,剛躁也。雌,柔靜也。夫物貴全和,法求中道,雄則過亢,雌則卑弱,俱未適中於善行,必當緣篤以為經,故知其雄躁,則當守其雌靜。守其雌靜,亦當知其雄躁。知雄守雌,則可知雄。守雄則敗,敗則妨行,故特戒守雌柔。能守雌柔,是謂謙德,物所歸往,如水歸谿矣。《爾雅》曰:水注川曰谿。

為天下谿,常德不離,復歸於嬰兒。

疏:知雄守雌,是為善行,物所歸往,為天下谿。能如此者,則真常之德曾不離散。常德不散,即是全和。全和之人少私寡欲,泊然未兆,乃如嬰兒,故云復歸於嬰兒也。

知其白,守其黑,為天下式。

疏:白,晤明也。黑,暗昧也。式,法也。夫能守雌靜,則德行昭明,德雖昭明,不以矜物,當如暗昧,自守淳和,能如此,則可為天下之法式矣。

為天下式,常德不忒,復歸於無極。

疏:忒,差忒也。極,窮極也。知白守黑,是謂德全。德全之人,可為天下法式,則真常之道隨應而用,應無差忒,用亦不窮,故云復歸於無極。

知其榮,守其辱,為天下谷。

疏:榮,尊榮也。辱,卑辱也。夫為天下法式,則其德尊榮,德雖尊榮,常守卑辱,以和為量,無不含容,如彼空谷,物來斯應,故云為天下谷。

為天下谷,常德乃足,復歸於樸。

疏:樸,道也。虛受應物,如彼谷神,真常之德,是乃圓足,足則復歸於樸爾。夫道為德體,德為道用,語其用則云常德乃足,論其體則云復歸於樸。歸樸則妙本清净,常德則應用無窮,非天下之至通,其孰能與於此者?

樸散則為器,聖人用之,則為官長。

疏:器,形器也。自知雄已下論修性反德,則復歸於道。此云樸散為

器者,明德全合道,即能應用。應用迹粗,涉於形器,故云樸散則為器也。既涉形器,其材用必有精麤,故凡人用之,適能獨全淳樸,聖人弘濟,則為群材之官長爾。

故大制不割。

疏:此明聖人用道也。夫聖人德全,大制群有,法乾坤之施灑雨露之恩,各暢其和,不知其力,令動植之物咸遂生成,曾不割傷以為己用,故云大制不割。

將欲取天下章第二十九

前章明雌辱為行,常德必歸於樸,此章明矜執則失神器,故不可為。首標將欲下六句,明寶位之有所在,以戒奸亂之臣。執者失之一句,示曆數之不于常,將警昏淫之主。故物下辯物倚伏之數,是以聖人下戒人君甚泰之尤。

將欲取天下而為之,吾見其不得已。

疏:天下者,大寶之位也。夫皇天命帝大制群生,必待曆數在躬,然後君臨萬宇。而奸亂之賊,凶暴之夫,將欲以力取天下而為之主。既誅夷之不暇,何天祿之可望?故老君戒云:吾見其如此之人,必不得所為之事。已,語助也。

天下神器,不可為也,為者敗之,

疏:天下大寶之位,所以不可力為也者,為是天地神明之器,將以永終聖德之君,而令流布愷悌之化,豈使凶暴之夫力為而得毒螫天下乎?是知必不可為,為亦必敗。此戒奸亂之賊臣也。

執者失之。

疏:人君者,或撥亂反正,或繼體守文,皆將昭德塞違,恤隱求瘓,若執有斯位凌虐神主,坐令國亂無象,遂使天道柵淫,神怒人怨,是生災濡,亂離斯作,誰奉為君?當失斯位矣。此戒帝王也。

故物或行或隨,或呴或吹,或強或羸,或載或隳。

疏:此明凡物不常,事亦倚伏也。呴,暖氣也。吹,寒氣也。強,壯也。羸,弱也。載,事也。隳,壞也。且夫為之則敗,執之則失,亦如凡物或行之於前,或隨之於後,或呴之使暖,或吹之使寒,或有扶持使強,或抑損之令弱,或有引而載事,或推之而隳壞,且同糾纏,不可準繩,唯當以欲從人,方可樂推而不厭爾。

是以聖人去甚、去奢、去泰。

疏:是以理天下之聖人,睹行隨之不常,知矜執之必失,故約己檢身,割貪制欲,去造作之甚者,去服玩之奢者,去情欲之泰者。論名數,且為三目。徵其實,乃同其一條。甚奢泰者,皆過分爾。

以道佐人主章第三十

前章明矜執則失,是以去甚去奢去泰。此章明兵強好還,不可果其矜伐。首云以道,戒臣不以兵為輔佐。師之所處下明好兵則必致不祥,故善者下示不得已而方用,物壯下結恃強而必敗。

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強天下,其事好還。

疏:以,用也。佐,輔也。還,報也。言為人臣者,當用道化無為輔佐人主,政君堯舜,是曰股肱。舞干羽於兩階,修文德於四海,令執大象而天下往,太階平而寰宇清,若震耀戈甲之威,窮黷侵伐之事,亢兵以加彼,彼必應之,其事既好還報,則勝負之事誰能預尅?

師之所處,荊棘生焉。大軍之後,必有凶年。

疏:師,軍旅也,又《易》曰:師,眾也。夫興師動眾,則人勞於役,行則賫居送,則妨功害農,農事不修,故生荊棘。大軍之後,積費既多,和氣致祥,兵氣感害,水旱相繼,稼穡不生,故必有凶荒之年,以報窮兵之怨爾。

故善者果而己,不敢以取強。

疏:《春秋》曰:殺敵曰果,今明殺敵者令不相侵,止其為暴,是知殺敵為果,即止敵也。老君曰:凡事不得已,而欲用兵,用兵之善,但求止殺,令不為寇,必不以眾暴寡,凌人取強。取強則事好還報,是以戒令不敢,故云不敢以取強。

果而勿矜,果而勿伐,果而勿驕。

疏:夫用兵之善,果於止敵。止敵自矜,未名善勝,故雖止敵,慎勿矜誇。矜誇則傷於取功,故雖果於止敵,戒云勿伐其功。伐取其功,是則自為驕泰。驕泰則樂殺,故敗不旋踵,此為炯戒,可不慎乎!

果而不得已,是果而勿強。

疏:夫果於止敵者,非好勝而凌人也,但前敵來侵,事不得已,敢去果而不得已。已,止也。用兵應敵,是非求勝,能如此者,勝不恃強,故云果而勿強。

物壯則老,是謂不道,不道早已。

疏:凡物壯極則老,兵強極則敗,故兵之恃強,猶物之用壯,物用壯適足以速其衰老。兵恃強則不可全其善勝,玆二事者,是謂不合於道。賢臣明主,知其不合於道,當須早止不為,故云不道早已。已,止也。

夫佳兵章第三十一

前章明強兵好還,不可果其矜伐。此章明佳兵物或惡之,不得已而用之。首則陳戒不祥,明有道者不處。次云勝而不美,示樂殺之為非。吉事下舉喻以明,結以喪禮處之,所以表非樂戰。

夫佳兵者,不祥之器。

疏:佳,好也。兵者,韜略之屬也。祥,善也。器,材器也。君子進德修業,叉慎厥初,藏器於身,俟時而動,當遊心道德之囿,閱思墳語之林,使光昭令名,開濟成務。而乃有以兵謀韜略為好者也,夫謀略之設,以正為奇,謀兵鈴之書,先聲後實,皆在乎攻戰殺伐,故為不善之村器爾。

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

疏:畜德於身,是為能事。既為不祥之器,是以凡物尚或惡之,况有道君子,焉肯處身於此?故云有道者不處。

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

疏:左,陽也。右,陰也。陽好生,陰好殺。好生,故平居所貴。好殺,故用兵所貴。

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

疏:上文云佳兵者不祥之器,所以明用兵則尚右而好殺,有道者故不處之。此云兵者不祥之器,對結上文,明非君子之器,君子以道德為材器,故無不利爾。

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

疏:夫文德者,理化之器。兵謀者,蓋其輔助也。故文則經緯天地,武則克定禍亂。雖天生五材,廢一不可,而武功之用,定節制宜,是知用之有本末,行之有逆順,皆在乎事,不得已而後應之,謂四夷來侵,王師薄伐,所當示之以恩惠,綏之以道德。既同蚊蚋之螫,故無憑怒之心,推此而言,以恬淡為上也。

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

疏:夫不能以德懷來,而用兵求戰勝,故雖克勝,猶慚德薄,不以為美。夫勝又多殺,故以勝為美者,是好樂殺也。

夫樂殺人者,不可得志於天下。

疏:夫天地好生,物皆含養。仁人者當順天德,以全濟為務,焉可苟逞詐力以快?貪殘之人,人必不附,欲求得志,不亦難乎?故好樂殺人,即不可得志於天下矣。

吉事尚左,凶事尚右。

疏:左陽而生則吉,故吉事尚左。右陰而殺則凶,故凶事尚右。《禮記?檀弓》曰:夫子與門人立拱而尚右。二三子亦尚右。夫子曰:二三子之嗜學也,我則有姊之喪故也。二三子復尚左。

偏將軍處左,上將軍處右。言以喪禮處之。

疏:上將主軍,則專殺,故處右。偏將為副,不專殺,故處左。今左尊而右卑,上將軍却居右者,言用兵之道同於喪禮尚右。今上將軍居右,是以喪禮處置之爾。

殺人眾多,以悲哀泣之。

疏:夫戰而求勝,必殺人眾多。勝而不美,故悲哀傷泣。夫人惟邦本,本固邦寧,今交戰殺之,故仁心惻隱,為之哀泣,不亦宜乎?

戰勝,則以喪禮處之。

疏:夫戰而獲勝,勝則受爵。武功居右,是非吉位,故云喪禮處之。但以戰為不祥之器爾,亦何叉服縗扶杖,然後稱之為喪禮乎?諸注此義者,皆云古有斯禮,尋閱墳典,既無所據,今所未安,故不錄也。又引秦伯向師而哭者,此乃哀敗,非戰勝也。

道常无名章第三十二

前章明佳兵不祥,故有道不處。此章明侯王守道,則萬物自賓。首標無名,將以明道,次舉守道,而能降瑞。始制下廣其制用,譬道下將示結成。

道常無名。

疏:應用不窮,唯感所適,道之常也。常在應用,其應非一,故於常無名,故云道常無名。

樸雖小,天下不敢臣。

疏:樸,妙本也。語其通生,則謂之道。論其精一,則謂之樸。故云小爾。而應用匠成,通生一切,則至大也。故無敢以道為臣者爾。

侯王若能守,萬物將自賓。

疏:言侯王若能抱守妙本精一,無為無事,則入埏仰化,四海歸仁,沐德飲和,將自賓伏矣。

天地相合,以降甘露。

疏:侯王守道,以致和平,則無凌濔灾害,地平天成,二氣交泰,以相和合,降灑甘露,善瑞侯王也。

人莫之令而自均。

疏:莫,無也。天降甘露,惠施無心,人無命令,自均若一,亦如王侯稱物平施,無偏無黨,既惠化而大同,自東自西,亦何思而不服。又解云:言侯王守道以致善瑞,則人自和平,無煩命令,自然均一爾。

始制有名,名亦既有,

疏:制,御也。有名者,天下有名之物也。既,盡也。言侯王抱守精一,則天降善瑞,惠化無心,均平若一。如此始能制御有名之物,物歸有道,故有名之物亦盡為侯王所有矣。

夫亦將知止。知止所以不殆。

疏:殆,危殆也。侯王守道而化,萬物當自賓服,則夫有名之物,亦將知依止於侯王。能依止有道之君,所以無危殆之事矣。故云知止所以不殆。

譬道之在天下,猶川谷之與江海。

疏:此結侯王守道,則天必應之,故云譬有道之君在理天下,陶以仁德,則自致太平。和氣感天,天瑞必應,猶川谷之水,而與江海通流爾。

知人章第三十三

前章明侯王守道,則萬物自賓。此章明所以賓服有道之君,皆由自知自勝。自知則明了,自勝則全強,結以死而不亡,戒令不違天理爾。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疏:知,識察也。夫心與境合,是以生知。生知之心識察前事,是名知法。言人役心生智,知前人之美惡者,則俗謂之智爾。若反照內察,無聽以心,了心觀心,不生知法,能如此者,是謂明了。故云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勝人者有力,自勝者強。

疏:勝人者,謂以權勢制勝於人,如此之人適可謂之有力爾。自勝者,自能制勝其心,使心柔弱,柔弱之道,物不能加,故可全其強爾。故下經云:守柔曰強。又曰:柔勝強,故曰自勝者強。

知足者富,強行者有志。

疏:知足在心,心若知足,則無貪求,雖簞食瓢飲,傲然自足,可謂富矣。強勉力行,曾不懈怠,自知自勝,終久不渝,可謂有志節矣。

不失其所者久,

疏:知足強力等行,人所常行,若不失其所恒,即是久能行道者矣。又解:動不失所者,則可以長久。

死而不亡者壽。

疏:死者,分理之終。亡者,夭枉之數。壽者,一期之盡。言委順得常,不失天理,頹然任化,而去者得一期之盡,可謂壽矣。若不鞭其後,則生理不全,單豹有嬰兒之色,張毅有豐高之貴,不終天理,焉得謂之壽乎?故莊子曰:天下莫壽於殤子,而彭祖為夭。

大道汎兮章第三十四

前章明賓服有道之君,由能自勝。此章明能成光大之業,皆為法道忘功。首標大道汎兮,示左右略無封吵。次云功成不有,明小大難與為名。是以聖人下,舉聖人不貴其身,以成光大之業。

大道汎兮,其可左右。

疏:汎兮者,無繫之貌也。言道之為物,非陰非陽,非柔非剛,汎然無繫,能應眾象,可左可右,無所偏名。故《莊子》曰:夫道未始有封。

萬物恃之以生而不辭,功成不名有。

疏:言天地萬物皆恃賴大道通生之功,以全其生理,而大道化生,妙本無心,雖則物恃以生,而道不辭以為勞倦。又解云物不辭謝於道爾功者,生成之功也。言大道生物之功備成,而不以其物為己之有。又解云:道之生物,德備功成,其功雖成,曾不名有,言忘功也。

愛養萬物而不為主,常無欲,可名於小。

疏:此聲解義也。云可名於小者,言不可名小爾。夫道生萬物,愛養熟成而不為主宰,於彼萬物,常無欲心,豈是道之狹小邪?故云可名於小者,言不可名小爾。

萬物歸之不為主,可名於大。

疏:萬物歸之者,歸道生成之功也。言萬物歸道,道不為主,有此萬物棄而不收,豈是道不廣大?故云可名於大爾,言不可名大道爾。既云可左可右,所以非小非大。非小非大,固難與為名。注云:有萬不同者,《莊子》 文也。

是以聖人終不為大,故能成其大。

疏:言理天下之聖人,布德施惠,淳風偃化,物遂生成,法道忘功,不自為尊大,故能成其光大之業爾。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四竟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五

執大象章第三十五

前章明道可左右,則物被愛養之功。此章明王能用道,則人歸平泰之化。首標執象,以明歸往之義。次云樂餌,舉喻歸往之由。道之出口下,申明無為不言之教,以勸人君之用道爾。

執大象,天下往。

疏:執,持也。大象,道也。此言人君執持大道,以理天下,無為無事,物遂其生,候日觀風,皆歸有道,故云天下往。

往而不害,安平泰。

疏:言天下四方之人,慕化而往,帝王以道撫綏,而不傷害之,則安於太平矣。平者,言政教之和平也。太者,功業之光大也。

樂與餌,過客止。

疏:樂,音樂也。餌,飲食也。此舉喻也。言人君執大象,而天下之人歸往,亦如人家有音樂飲食,則行過

之客,皆為之留止。

道之出口,淡乎其無味。

疏:道之出口者,言人君約道德清淨之法,以為不言無為之教者,初出於口,淡然無味,豈如俗中有親譽畏侮等,以為滋味乎?

視之不足見,聽之不足聞,用之不可既。

疏:既,盡也。道化無為,淡然平正,既不為察察之苛酷,亦無滋彰之法令,故視不足見,聽不足聞,而歲計有余,淳風和暢,動植咸遂,其物光亨,故用不可盡也。

將欲歙之章第三十六

前章明能行道化,人人所歸往。此章明道或用權,國之利器,歸往則歸於平泰,利器則不可示人。初標歙張之權,次示柔弱之行,終結淵魚之喻,以明權道之微。

將欲歙之,必固張之。將欲弱之,必固強之。將欲廢之,必固興之。將欲奪之,必固與之。

疏:歙,斂也。此明聖人用權道以攝化眾生也。夫人既有鈍根利根,故教有權有實。聖人欲量眾生根性,故以權實覆卻相明,利根眾生見善則遷,有過則改,略示方便,則深達根源。鈍根眾生,惑滯滋久,自非以權攝化,不可令其歸往,故將歙斂其情欲者,則先開張,極其侈心,令自困於愛欲,即當自歙斂矣。強弱等義,亦復如是,推而行之,無不信矣。乍聞斯語,以為非道德之意,深達玄極,然後明權實之由。故注云君子行權貴於合義,小人用之以為詐譎。下文又云不可示人者,正以權道之難故爾。

是謂微明。

疏:權道攝化,其理其微,而校其所由,效則明著,故云是謂微明。

柔弱勝剛強。

疏:《易》云:巽以行權,欲明巽順謙卑,則可以行於權道。故欲歙,先與之張;欲弱,先與之強,而卒令其歙弱者,是柔弱之道能制勝於剛強也。故云柔弱勝剛強。

魚不可脫於淵,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疏:脫,失也。利器,權道也。夫魚之在水,猶人主秉權。魚失水,則為人所擒,權道假示非其人,則為小人所竊弄,而為詐譎矣。

道常無為章第三十七

前章明道或用權,示以歙張之術。此章明權必合義,將鎮無名之樸。故道常無為,侯王守之而自化,樸不欲天下以靜而自清。老君因言以明無言,說教而欲遺教。故演暢此章於上經之末,將寄兼忘於玄悟之人爾。

道常無為,而無不為。

疏:道性清净,妙本湛然,故常無為也。萬物恃賴而生成,有感而必應,故無不為也。夫有為者,則有所不為也。故無為者,則無所不為也。

侯王若能守,萬物將自化。

疏:侯王若能守道清净,無為無事,則萬物將自感化,君之善教而淳樸矣。

化而欲作,吾將鎮之以無名之樸。

疏:無名之樸,道也。欲作者,欲動作有為也。吾者,王侯自稱也。言人稟承善教以化,君德無為清靜矣,而復欲動作有為者,吾則將以無名

之樸而鎮靜之,令其清靜不欲動作也。

無名之樸,亦將不欲。

疏:上言凡人欲動作有為,人君則將無名之樸而鎮靜之,今言於彼無名之樸,亦將不欲者,若執無名,還將有迹,令此眾生尋迹喪本,復入有為,則與彼欲心等無差別。故初用無名之樸以鎮靜蒼生欲心,蒼生欲心既除,聖人無名亦捨。喻如藥以理病,病愈而忘藥;舟以濟水,水濟而遺舟。若水已濟而仍守舟,病已除而復嘗藥,豈唯不達彼岸,亦復更生患累矣。

不欲以靜,天下將自正。

疏:夫無名之樸既將不欲,不欲之欲於此亦忘,則泊然清靜,是名了出。君無為而上理,人遂性而下化,不煩教令,而天下自正平。故云天下將自正也。

上德不德章第三十八

此章首標道用之名,將明德全之化。德全則淳樸不散,代無濡沫之邊。道廢則仁義遂行,俗有澆漓之弊。將欲變而更化,以令求復其初,故先述上德之無為,次述仁義之流遁,結以去華居實,使其復樸還淳。

上德不德,是以有德。

疏:上者,舉時也。德者,辯用也。謂上古淳樸,無為而理,體道之主,任物自然,是上古之淳德,故云上德。至德濳運,人無能名,故云不德,而淳風和暢,物遂生成,德用常全,故云有德。注云物得以生之謂德者,《莊子》雜篇之文。

下德不失德,是以無德。

疏:此言淳風漸散,德亦下衰。故聖人美無為之風,而百姓尚無為之進,尚迹為劣,故云下德。進著,則有德可稱,故云不失。稱德不失,則迹涉矜有。矜有之弊,淳樸不全,故云是以無德。

上德無為,而無以為。

疏:此覆釋上德也。夫上德者濳運,無為而理,淳樸不散,故無名進。今言上德無為者,但含孕淳樸,適自無為,非知無為之美,而為此無為,故云而無以為,豈惟無進可矜,抑亦無心自化,故注云此心迹俱無為矣。

下德為之,而有以為。

疏:此覆釋下德也。下德為之者,為心美無為之化,而為此無為,故云為之。語心雖欲無為,論迹即涉矜有,故云而有以為。言下德之為,有所以為也。故注云心無為而迹有為爾。

上仁為之,而無以為。

疏:此下明道廢則仁義遂行,言上仁者謂以仁為上,他皆效此。仁者兼愛之名,大道之行,物無私惠,淳風漸散,兼愛遂存,今明所以為兼愛之仁,故云上仁為之,行仁而忘仁,雖有施而不求報,兼愛則難遍,終是小惠未孚,是以語心常為有事,故云為之。論迹即近無為,故云而無以為。注云此則心有為而迹無為也。

上義為之,而有以為。

疏:義者宜也,謂裁制斷割,令物得宜。夫淳樸已殘,是非斯起,將欲裁非就是,令得所宜,故云上義為之,謂心欲裁非就是,有所以而為,故云而有以為。注云此則心迹俱有為也。

上禮為之,而莫之應,則攘臂而仍之。

疏:禮,履也,謂可履而行之也。莊子曰以禮為翼,所以行於世也。失制禮者,所以救衰弊也。故禮經三百,威儀三千,曲為之防,而事為之制,淳源一失,眾務爭馳,且存檢外之迹,非曰由中之數,故揖讓崇其禮文,玉帛昭其報施,往而不來,非禮;來而不往,亦非禮。今上禮為之,往而莫應,則攘臂而怒,以相仍之,故云攘臂以仍之。

故失道而後德,失德而後仁,失仁而後義,失義而後禮。

疏:此卻明致弊之由也。失道者,夫上德也。上德合道,故云失道爾。上經云大道廢,有仁義。莊子曰道隱於小成,道無不存。而此云失者,約人而言爾。故時淳則大道公行,俗澆則小成遂作。小成作而大道隱,仁義行而至德衰,此則世俗澆漓之殊。聖人適時之務,淳樸漸散,則失道而後德,德又下衰,則失德而後仁,兼愛迹存,則失仁而後義,裁非不足,則失義而後禮。且論禮於淳樸之世,非狂則悖,忘禮於澆漓之旦,非愚則誣。是故聖人救世之心未嘗有異,而夷險之迹,不得一爾。

夫禮者,忠信之薄,而亂之首也。

疏:夫者,發語之端也。言末代聖人行於禮教者,由救忠信之衰薄爾,若使人懷忠信,復奚假於禮法乎?而亂之首者,以禮防亂,則但可為治亂之首爾,而非道德之化也。

前識者,道之華而愚之始。

疏:前識者,制禮之人也。謂之前識者,言在人性識之前而制此檢外之禮。道順人性,禮存外迹,以之比道,乖失質素,所以為道之華也。而愚之始者,夫禮以靜亂,因亂救之,貴在協和,歸乎淳樸。而世之行禮者,不務由衷之性,唯務形外之飾,敬愛不足,幣帛有餘,非達觀所存,誠為愚者之首。故云而愚之始也。

是以大丈夫處其厚,不處其薄,居其實不居其華。

疏:大丈夫者,有道之君子,即前上德之君也。道德無為,謂之厚實,禮義有為,謂之薄華。言聖人先道德之化,故云處厚處實,後禮義之教,故云不居華薄。

故去彼取此。

疏:彼謂禮義也,此謂道德也,聖人去禮義之浮華,取道德之厚實,故云去彼取此。確論聖人百慮同歸,二際俱泯,豈有彼此,而去取耶?設教引凡論之爾。

昔之得一章第三十九

前章明上德下禮,淳漓不同,故舉丈夫去取之行,示物向方。此章明物得道用而成,履道則存,矜之則喪。故叙侯王謙卑之德,以為誠首。

昔之得一者,

疏:昔,往古也。一者,沖和之氣也,稱為一者,以其與物合同,古今不二,是謂之一。故《易?繫辭》曰:一陰一陽之謂道,蓋明道氣在陰與陰合一,在陽與陽合一爾。言昔得者,將明原始要終,抑末歸本。故引昔得以證今得文,得一之數,略於下。

天得一以清,

疏:氣象之大者,莫大乎乾元,故先標之為得一之首。純陽之氣由得一,故能穹窿廣覆,資始萬物爾。

地得一以寧,

疏:形質之大者,莫大乎坤儀,純陰之質,由得一故,故能磐磚厚載,資生萬物爾。

神得一以靈,

疏:神者,妙萬物以為言,由得一故,故能通變無方,不可形詰爾。

谷得一以盈

疏:水注川為溪,注溪為谷,言谷得一,故能泉源流潤,盈滿不竭爾。

萬物得一以生,

疏:物者,通該動植有識無情,總謂之物,得沖氣故,故能生成運動而不歇滅。

侯王得一,以為天下正。

疏:侯王,人主也,侯者五等之爵,王者萬乘之主,言侯王得一,故能永有天下,無思不服,而為天下正平也。本或作貞字者,貞即正也。

其致之。

疏:此總釋前義而生後文。致,得也,言天之清澄,地之寧靜,神之靈變,谷之盈滿,物之生成,侯王之正平者,何以致其然耶?皆得道之妙用爾。此明得道之為益。下文明失道之為損爾。

天無以清將恐裂,

疏:無以者,致誠之辭也。以,用也。夫矜存者喪,執得者失,言天得道用以致清浮,若不守道沖和,而但矜用其清,將恐至於破裂不成象也。

地無以寧將恐發,

疏:言地得道用,而致寧靜,當須忘其寧靜,若矜用其寧,將恐至於發泄不成形也。

神無以靈將恐歇,

疏:言神得道用,而能靈變無方,當須忘其精靈,若矜用其靈,將恐至於歇絕,不能妙用也。

谷無以盈將恐竭,

疏:言谷得道用,而能虛受,當須盈滿,若矜用盈滿,將恐至於枯竭,不能流潤也。

萬物無以生將恐滅,

疏:言萬物得道用,而能生成,當須忘其生,若矜而有之,將恐至於死滅,不為生靈也。

侯王無以貴高將恐蹶。

疏:蹶,顛僕也。侯王得道之用,而能為天下之主,當須忘其尊崇,謙以自牧,若矜其尊貴,將恐至於顛僕,不能正定天下也。注云聖教垂代本為生靈。雖遠舉天地之清寧,而會歸侯王守雌用道也。書云天生萬物,唯人為靈,元后作人父母,是知聖教所屬在乎一人,雖始誡天地,使忘清寧之功,終誡侯王,無矜化育之德。用謙之道,具如下文。

故貴以賤為本,高以下為基。

疏:貴高斥侯王,賤下謂黎庶,言侯王因黎庶而得貴,是知賤下為貴高之本基也。書曰人唯邦本,本固則邦寧,人君務謙聚人,可謂固邦之本。注云令樂其愷悌三化者,詩云愷悌君子,人之父母。愷,,樂也。悌,易也。言君子有樂易之德,愛養於人,故百姓思之,如子之於母也。若為德反是,則人離散矣。

是以侯王自謂孤寡不穀,此其以賤為本邪?非乎?

疏:是以,結前義也。侯王自謂孤寡不穀者,左氏春秋云,孤與二三臣悼心失國是也。稱寡人者,即先君以寡人為賢之例是也。又按,禮無父稱孤,無夫曰寡,穀,善也,不穀,猶不善也。凡此三名,人之所鄙,而侯王以為稱首者,蓋謙以自牧,不矜其尊也。此其以賤為本邪者,言若此豈非以賤為本。非乎者,假問之辭,答云實是以賤為本爾。

故致數輿無輿。

疏:故者,仍上之辭也。前明侯王因賤得貴,貴無定相,其理難明,故借數輿以比之。極輿之數,竟無輿名,乃是輪轅假合,為輿之名。本以喻侯王,數,侯王之貴,竟無貴名,乃是餞下,假借為侯王之貴本。輪轅為輿本,當存本則有輿,亡本則無輿。賤為貴本,當存本則有位,亡本則無位。言此者欲戒侯王愛養下人,不棄惸獨爾。

不欲琭琭如玉,硌硌如石。

疏:夫玉貴而石賤,如玉者自貴也,如石者自謙一也。侯王既以錢為本,故不欲琭琭如玉而自尊貴,當須硌硌如石,以守謙卑也。

反者道之動章第四十

前章明天地得一,以戒矜執之弊。此章明權實兩行,將申反經之義。不矜則全夫貴本,合義則方可與權,欲令深悟道無,所以再明沖用也。

反者道之動,

疏:反以反俗為義,動是變動之名,謂權道也。言眾生矜執其生,而失於道,故聖人變動設權,令反俗順道爾。注云反經合義者,經,常也,義,宜也。今貴以賤為本,高以下為基,有以無為用,初則乖反常情,而後合順於道,故謂此為道之運動也。孔子曰可與立,未可與權。權道反常而難曉,故舉棠棣之喻,言其華先反而後合,以喻權道先逆而後順爾。

弱者道之用。

疏:此明實道也,言人皆賤弱而貴強,是知強粱雄躁者,是俗之用也。道以柔和而勝剛,是知柔弱雌靜者,是道之常用,故云弱者道之用爾。

天下之物生於有,有生於無。

疏:言天下有形之物,莫不以形相禪,故云生於有,窮其有體,必資於無,故列子曰形動不能生形而生影,無動不能生無而生有,故曰虛者天地之根,無者萬物之源,言此者歡令眾生窮源識本而悟道爾。有無既爾,權實亦然,故注云實之於權,猶無之生有也。又云至道沖寂,離於名稱,謂諸法性空,不相因待者,言道至極之體,沖虛凝寂,非權亦復非實,何可稱名?諸法實性理中,不有亦復不無,事絕因待,所言物生於有,有生於無者,皆是約代法而言爾。若知數輿無輿,即知數諸法無諸法,豈有權實而可言相生乎?悟斯理者,可謂了出矣。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五竟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六

上士聞道章第四十一

前章明權實兩門,是道之動用。此章明明道若昧,唯上士勤行。初明三士聞道,信毀不同。次建言下,明道德之行門。後夫唯下,結善貸之功用爾。

上士聞道,勤而行之。

疏:上智之士,深識洞鑒,聞道權則微明,實則柔弱,聞斯行諸,皆不懈怠,故云勤而行之爾。

中士聞道,若存若亡。

疏:中庸之士,明昧未明,聞說妙道,或信或否,謂明則若存而信奉,謂昧則若亡而疑惑,未果决志,故曰若存若亡。

下士聞道,大笑之。

疏:下士識不及理,聞道不信,謂為虛誕,則嗤笑之,亦猶章甫致賤於越人,和璞見遺於楚國,故《莊子》云:曲士不可以語於道矣。

不笑不足以為道。

疏:至道幽玄,深不可識,明而若昧,理反常情,下士蒙愚,所以致笑。若不為下士所笑,未曰精微,乃是淺俗之法,不足以為道。非代間法,故為凡愚所笑,是以為妙道也。

建言有之,

疏:建,立也。將立言以釋上士勤行之道,中士存亡之致,下士大笑之由。有之者,指下明道等爾。

明道若昧,

疏:明,照了也。昧,昏暗也。謂道德行人以昧養明,遺形去智,而實明了,故云若昧。言上士勤行,於明若昧,下士不達,是以笑之。中士初聞明道,故若存,後聞如昧,故若亡爾。

進道若退,

疏:進道之人,內心不起,外事都忘,功名日損,大成若缺,下士觀之,如似退敗之爾。

夷道若纇。

疏:夷,平也。纇,絲之不勻者。夫識心清靜,塵欲不生,坦然平易,與物無際,而外若絲之有類節也。

上德若谷。

疏:言勤行之士謂之上德,德用光備,光備則無不含容,故云若谷爾。

大白若辱。

疏:白,純净也。辱,塵垢也。得純净之道者,晦迹同塵,故稱若辱,而實純白,獨全備爾。

廣德若不足。

疏:言至人德無不被,廣也。守柔用謙,故常若不足也。《史記》曰:良賈深藏若虛,君子盛德,容貌若愚。若愚不足。

建德若偷。

疏:建,立也。偷,盜也。建立陰德之人,濳修密行,如被盜竊,常畏人知,故曰若偷。

質真若渝。

疏:真,淳一也。渝,變改也。言道德行人,其德淳一而無假飾,若可渝變,與物同波而和光也。

大方無隅。

疏:方,正也。隅,角也。夫砥礪名節,以作廉隅,此為求教之人,非曰大方之士。磨而不磷,在涅而不淄,大方也。而能和光同塵,不自殊異,無隅也。故曰大方無隅。

大器晚成。

疏:備物之用曰器,器以晚成,故能成大,是以上士勤行,積功而證,得之於漸,非一朝一夕,故曰晚成。

大音希聲。

疏:夫道能應眾音,大音也。聽之無聲,希聲也。以况聖人開演一乘,則法音廣被,待感而應,故曰希聲。

大象無形。

疏:夫涉形器者,則滯於一方矣,唯大象之道,本無形質,隨感而應,能狀眾形,故曰大象無形爾。

道隱無名。

疏:因其通生則強謂之道,忘其功用,則隱無名氏。欲明名以銘體,而妙本無象,則體不可名,故曰道隱無名。

夫唯道,善貸且成。

疏:此結道之功用夫,嘆也。唯,獨也。貸,施與也。嘆羨此道雖復無名無氏,無形無聲,獨能布氣施化,貸施萬物,且成之熟之,故曰善貸且成爾。

道生一章第四十二

前章明三士所聞之道,能生萬物。此章明萬物生化之由,必資三氣。初明沖氣柔弱,令萬物抱以為和。次云孤寡不穀,戒王公以謙自處。結以強梁不得其死,示其修學之元爾。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疏:道者虛極之神宗,一者沖和之精氣,生者動出也。言道動出和氣,以生於物,然應化之理由自未足,更生陽氣,積陽氣以就一,故謂之二也。純陽又不能更生陰氣,積陰就二,故謂之三。生萬物者,陰陽交泰,沖和化醇,則遍生庶彙也。此明應道善貸生成之義爾。

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

疏:言物之生也,既因陰陽和氣而得成全,當須負荷陰氣,懷抱陽氣,愛養沖氣,以為柔和,故廣成子告黃帝曰,我守其一以抱其和,故我修身千二百歲而形未嘗衰。是知元氣沖和,群生所賴。老君舉此者,明人既稟和氣以生,則氣為生本,人當因柔和,守雌弱,以存本也。

人之所惡,惟孤寡不穀,而王公以為稱。

疏:沖氣柔弱,為生之本,故舉王公謙卑以敦其本。孤寡不穀,不善之名,非尊崇之稱,人所惡之,而王公以為名者,謙之志也。王公為風化之主,存亡所繫,天下具瞻,若不崇尚謙柔,以安社稷,則物所不歸。故謙柔為本,以致巍巍之功也。

故物或損之而益,或益之而損。

疏:故者,仍上之辭也。損,貶毀也。言王公稱孤寡以自毀損,則為百姓樂推,尊敬而事之,而致益也。或益之而損者,若王公貴寵其身,居上而驕,則下人離散而致損也。《書》曰:滿招損,謙受益,斯之謂也。

人之所教,亦我義教之。

疏:人謂人君,為政教之首,一國之風,繫乎一人而化。故老君唱言曰,人君欲行言教以化人者,當須用我沖虛柔弱之義以教之爾。

強梁者不得其死。

疏:強梁謂剛暴屈強之人也。剛暴之人,失養生之要,又自失其天命,不得壽終而死。嚴仙人曰,強秦以專制而滅,大漢以和順而昌。強梁失道,剛武者失神,生主已退,安得長存?注云動與物亢,物或擊之。亢,敵也,物擊之者,易益卦上九爻辭云,莫益之,或擊之爾。

吾將以為教父。

疏:父,本也。此句結修學之元,老君舉強梁者亡以之為戒,柔弱者全以之為勸。以為教父者,父為子本,言吾將此柔弱之教為眾教之本,如子之父,故云教父爾。

天下之至柔章第四十三

前章明眾生背道強梁,所以不得其死。此章示人正性柔弱,修之則與道合。同文殊途,以發明理會,歸而齊致。首標舉道性柔弱之本,人儻有得,失之成堅強之過。後吾是以下,明無為之道,廣有利益,眾教莫能先。

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

疏:夫人之正性,本自澄清,和氣在躬,為至柔也。若馳騁情欲,染著代塵,為聲色所誘,則正性離散,為至堅也。

無有入無間。

疏:無有者,謂人了悟諸法,一無所有,則返歸正性,與道合同,入無間矣。無間,道也。入謂與道同也。以道為無間者,明道性清靜,混然無際,而無間隙爾。

吾是以知無為之有益。

疏:吾者,老君自稱也。此章亦通誡人君以無為化理天下,故老君云:吾見眾生正性柔弱,及乎馳騁奔競,則至堅強。若使照了心境,則一無所有,即合道矣。是知清靜無為理身理國,有益於人也。以法推之,有為之教,不及無為之有益也。

不言之教,無為之益,天下希及之。

疏:至道無言,物之以生。聖人無為,化之以清。即不待立言,然後成教。天下希及之者,言九流百氏,希有能及無為之教者。又云自非體道之君,莫之能及,故曰希之爾。

名與身孰親章第四十四

前章明正性柔弱,馳騁所以至堅。此章明名貨親疏,愛藏所以為患。初三句,標問得亡孰病。次兩句,詳答致患之由。後知足下,結勸令守分,則可長久爾。、

名與身孰親?

疏:此以名較量身也。孰,誰也。詳問云:夫以矜徇功名,保養身命,兩者既異,誰可與全真保年之道為親乎?傷代人不能忘名以存身爾。

身與貨孰多?

疏:多者可貴重之意也。言身與貨兩者既別,誰可多貴邪?云此者欲令悟身為多,不貴於貨可也。注云擲玉毀珠者,《莊子》外篇之辭爾。

得與亡孰病?

疏:此總問上二句得名貨與亡名貨,誰為病也?得名貨則亡身,存身則亡名貨,歷然殊致,為病可知。而迷倒之徒,莫之先覺,故後文詳答之爾。

是故甚愛必大費,多藏必厚亡。

疏:此二句總答前問。甚愛又大費者,此答名與身孰親。費猶損也,親猶愛也。甚愛名者,矯企情性,損費心神,所愛既甚,所費彌大矣。多藏祕厚亡者,此答身與貨孰多。藏貨既多,其亡亦厚,劍玉賈害,譬諸懷璧,詩書發塚,衹為含珠,唯貨之損,可為殷鑒矣。

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長久。

疏:辱,損累也;殆,危亡也。夫不邇聲名,知足也。不殖財貨,知止也。知足故名當其實而無過分之累。知止故貨不多藏,而無貪求之害。既不辱不珍,乃可長存而久壽爾。

大成若缺章第四十五

前章明身貨孰親,愛藏所以為患。此章明戒盈若缺,其用所以不窮。次初七句,標立行之楷模。次兩句,明靜躁之優劣。後清净下,結釋清净則可為天下正爾。

大成若缺,其用不弊。

疏:凡曰學人,功行大成,眾德圓備,常自虛忘,有如玷缺,如是則材用不窮也。道德大成之君,亦復如是,等天地生育之功,齊日月照臨之德,所成理大,故曰大成。然不恃其成,有如虧缺,以斯為用,用則無窮。

大盈若沖,其用不窮。

疏:沖,虛也。窮,匱也。此明聖人祿位充盈,恭儉自牧,不為盈滿,故若沖虛。所謂有若無,實若虛,故其運用而無窮匱。

大直若屈,

疏:直,正也。屈,曲也。前四句兼明體用,此下三句但出其體,不書其用。略文以見義,類可知也。夫潔己而垢人,舉直而措枉,小直也。不執是以辮非,不正己而矯物,大直也。曲隨物宜,故云若屈也。注云直而不肆,上卷道經之文也。

大巧若拙,

疏:矜粉繪之工,騁鈎繩之妙,小巧也。因村致用,任物成功,不失其宜,大巧也。無所裁割,不見其功,似若樸拙爾。莊子稱造化刻雕眾形,而不為巧也。

大辯若訥。

疏:合譬飾辭,結繩竄句,小辯也。行不言之教,辯雕萬物,窮理盡性,

大辯也。至言去言,無所抑揚,如謇訥。

躁勝寒,靜勝熱。

疏:此舉喻以示教也。以執成者必敗,持滿者必傾,故聖人功濟天下,不見成功,其如缺,所以無弊。位尊萬乘,不視成位,其若沖,所以不窮也。恐人不曉,故寄陽氣動靜以喻之。躁,動也。勝,極也。言春夏陽氣發於地上,萬物因之以生,陽氣動極則寒,寒則萬物由之以衰死,明躁為死本,盛為衰源,喻功成不缺者又敗,持盈不沖者必傾,有為剛躁者必死。靜勝熱者,謂秋冬陽炁靜於黃泉之下,靜極則熱,熱則和氣發生也。萬物因之以生,生託靜而起,故知靜為生本,亦為躁君。取喻大成大滿,由能缺能沖,所以無弊無窮,而致生爾。夫能無為清靜者,則趣生之本。此勸人當務靜以祈生,不當輕躁而赴死爾。

清靜為天下正。

疏:此結明前義也。夫聖人有以觀神陽炁之進退,知躁為趣死之源,靜為發生之本,理人事,育群生,持本以統末,務清淨之道,則可以為天下之正爾。

天下有道章第四十六

前章明五大之行,用廣修學之門。此章明三大之愆,以彰可欲之弊。初標有道無道之損益,次明為罪為咎之所由,後結知足之為德,以戒貪求之生患爾。

天下有道,卻走馬以糞。

疏:却,屏去也。糞謂理田也。天下有道,謂以道為理,無為化行,守在四夷,疆場無事,不必多貪土地,以困黎元。所以屏却兵革走馬之事,人得俶載南畝以糞理田園也。

天下無道,戎馬生於郊。

疏:郊者,交也,謂二國郊境之際拒守之地也。天下無用道之君,則荒塞有不賓之虜,故兵戎軍馬生育於郊境之上,謂久而不還。

罪莫大於可欲,

疏:犯法為罪,貪求為欲,言戎馬生郊之罪,由人君貪求土地,見土地可欲,欲心興動,將起貪求,此罪之大者,故云罪莫大於可欲也。

禍莫大於不知足,

疏:禍,害也,神不祐也,夫亡敗之禍緣何而來?由貪土地,求而無厭,不知止足,致神道不祐,而嬰禍害。人之有過,過非一途,貪之為禍,禍之大爾。

咎莫大於欲得。

疏:咎,殃咎也。夫貪冒之雄,欲心增侈,得之不已,而又求之,非道得之,則不旋踵自招殃咎,不亦宜乎?可欲,謂欲而未得,初起貪心,罪輕於禍,不知足者,得而更須,禍重於罪。莫甚於欲得者,謂求之已得,欲心尚無厭足,則咎之為過,斯又甚於禍也。

故知足之足,常足矣。

疏:此結有道之君也。言有道之君,無欲廣大,不貪土地,固於本分而知足,則為天下樂推,身安國理,此知足之足,乃至於讓而常足矣。注云物足者非知足,心足者乃知足,知足者謂足在於心,不在於物,循涯守分,雖少而多,有欲無厭,雖多亦少矣。

不出戶章第四十七

前章明天下有道,欲令知足常足。此章明教不出戶,示以不為而成。初兩句標不出則能知,次兩句明人和則天下順,又兩句示彌出之
為失,後四句結無為而化成爾。

不出戶,知天下。

疏:有道聖君,無為而理,言教不出於戶外,淳風自洽於寰區,此可謂知理天下之道爾。又解曰:人君善教天下,應之以善,則不煩出戶而天下可知,故《易》曰:君子出其言,善則千里之外應之,况其邇者乎。此之謂也。

不窺牖,見天道。

疏:人天相應,精氣交通,人君為政以德,則象緯以之不迷,威侮五行,則陰陽由其舛候。故《書》曰:休徵則肅時兩若,咎徵則蒙恒風若是知行發於己,象著於天,豈俟窺牖然後見也?《易》曰:言行,君子所以動天地矣。

其出彌遠,其知彌少。

疏:此明失道之君也,不能處無為而恭己,將欲申教令以化人,令出彌遠,既失無為,所知政理,更為寡少。

是以聖人不行而知,

疏:此覆釋不出戶而知天下也。無事無為,教令不出故云不行。近取諸身,遂知來物,故我無為而人自化,豈待言教出戶,然後謂之知乎?

不見而名,

疏:此覆釋不窺牖見天道也。夫鶴鳴即子和行,感而天動,原小可以知大,審己可以知物,元吉所召,在乎其人,則太平之化可得而言爾,何必窺見然後名乎?故云不見而名。

不為而成,

疏:此總結不出不窺之義也。夫以上有所為,下必有擾,今聖人凝神端扆,玄默廟堂,君無為,人無事,百姓家給,萬化自成。

為學日益章第四十八

前章明不出不窺,可以知政理之道。此章明為學為道,則至乎無為之事。首兩句,示進修忘遣之漸。次三句,明損有歸無之益。後四句,結成其意,戒有事不足以化人矣。

為學日益,為道日損。

疏:為,修為也。損,忘損也。言初修學者,日求見聞以為益,因益為道,則忘遣功行以為損,所以者何?夫為學者,莫不初則因學以知道,修功而補過,終則悟理而忘言,遺功而去執。故注云益見聞為修道之漸,蓋言其初也。損功行為悟道之門,蓋言其終矣。

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為。

疏:損之者,謂損為道者之功行也。又損之者,謂除忘功行之心也。斯乃前損忘迹,後損忘心,心迹俱忘,可謂造極,則以至於無為矣。

無為而無不為。

疏:夫有為則有礙,有礙則有所不為,今既無為,無為則無礙,故能無所不為也。以謂契道,則應用而周普也,故上巷云:道常無為,而無不為。

取天下,常以無事。

疏:此勸人君行無為也。取猶攝化也,攝化天下,必須為無為,事無事,無事則下人不擾,無為則百姓自安,以斯臨往,于何不可?所言常者,無為御物,不可斯須離也。

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

疏:夫有事謂政令煩苛,禁網凝密,令苛則人擾,網密則刑煩,百姓不安,四方離散,欲求攝化,不亦難乎?故此有事不足以取天下矣。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六竟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七

聖人無常心章第四十九

前章明為道日損,示修學忘遣之門。此章明聖人無心,表虛懷應物之用。初六句,標聖人無心而應物。次兩句,示聖人混迹而用心。後兩句,結百姓歸善之由,明聖人均養之德爾。

聖人無常心,以百姓心為心。

疏:聖人虛忘,物感斯應,應必緣感,感既不一,故應無常心。心雖無常,義存慈救,百姓有不信不善之心,故混同用心,而以化導,故云無常心矣。

善者吾善之,

疏:此應感之義也。吾者,聖人也。善者迴向正道之心,聖人獎之以進修,以果其行,使至夫忘,善之大善爾。

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矣。

疏:不善者,謂習染增迷,信邪背道,聖人亦以善道而引汲之。德善者,令化聖德而為善爾。

信者吾信之,

疏:信謂聞道勤行,心無疑執,聖人應之以至誠,贊成其善,以至於深信爾。

不信者吾亦信之,德信矣。

疏:不信謂強梁背教之人,聖人亦以平等正信而化導之,令化聖人之德,捨偽而歸信也。故云德信爾。

聖人在天下惵惵,為天下渾其心。

疏:此明聖人混迹用心也。惵惵,憂勤也。聖人在宥天下,統御寰區,懼眾生不歸善信,故惵惵者皆為天下,百姓未能信善,故聖人混同於物,而用其心也,故云天下渾其心爾。

百姓皆注其耳目,

疏:百姓被聖德而歸善,即淳化而觀風,故皆傾注耳目以觀聽,取則於聖人爾。

聖人皆孩之。

疏:百姓既傾注耳目觀聽聖人,聖人觀慈母之於赤子,故云皆孩之。又解云:百姓有分別之心,聖人化使一從善,令如嬰兄,無所分別爾。

出生入死章第五十

前章明聖人無心,混心應善信之行。此章明出生入死,善攝起患累之門。前五句,標安時處順之人。次五句,明深變求化之類。後八句,結善攝之行,以示長生久視之門。

出生入死。

疏:了悟生死,不厚其生,名為出生。迷執人我,動之死地,名為入死,此標章門也。

生之徒十有三,

疏:徒者,類也。此汎論眾生能安生理,不自矜貴,適來為時,一無封執,如此之者,大汎而論,十中有三人爾。此謂順理者少,而逆理者多也。

死之徒十有三。

疏:此亦汎論安死之道,不拒變化,適去為順,一無驚怛,如此之者,亦十中有三人爾。

人之生,動之死地十有三。

疏:此釋迷執之人,養生失理之徒也。言人雖欲修生,不能了悟,動往喪生之地,安生之理既失,順死之道又乖,如此之輩,亦十中有三人爾。

夫何故?

疏:此設問眾生動之死地之由。

以其生生之厚。

疏:此正答言:眾生動之死地者,以其耽滯有為,溺情縱欲,厚自奉養,以全其生,養之太厚,故動之死地爾。

蓋聞善攝生者,

疏:攝,衛也,謂善能以道衛生之人,妙觀生本,本來清靜,於生忘生,不以情欲而滑其和,唯以沖虛而養其性,物莫能害,故稱善攝。

陸行不遇兕虎,入軍不被甲兵。

疏:不期而會曰遇,按《山海經》兕出湘水南,蒼黑色。《爾雅》云,形如野牛,一角,重千斤。善攝生之人,不起心害物,所以陸行不遇於兕虎,入軍不被於甲兵,故虎兕甲兵亦無傷害之意爾。

兕無所投其角,虎無所措其爪,兵無所容其刃。

疏:前明善攝生之人,內無害心,所以外不遇兕虎,今明設於逢遇此,無傷害之心,自然彼無容措之處,是知忘情於物者,則海上之鷗可馴而狎,陸行之獸可繫而游,况傷害乎?故無是也。

夫何故?

疏:此問虎兕兵刃是害人之物,今不投措其爪角,無所容其兵刃者,其故何也?假問其故,以曉於人爾。

以其無死地。

疏:此正答也。夫見有其身者累,生生之厚者死。今善攝生之人,照法性空,悟身相假,故能於生忘生,不為厚養之過,無私順化,故無死地可處爾。既心無死地,夫何虎兕兵刃能害之乎?

道生之章第五十一

前章明出生入死,善攝超患累之門。此章明道生德畜,不宰有自然之貴。首標妙本應感生成之美。次明萬物尊貴道德之由。故道生之,復贊生畜之功。生而不有下,結嘆忘功之德。

道生之,德畜之。

疏:道生之者,言自然沖和之炁,陶冶萬物,物得以生,故云道生之。注云妙本動用降和炁者,妙本,道也,至道降炁,為物根本,故稱妙本。德畜之者,德,得也,畜,養也。謂萬物得道用,而能畜養斯形,則約玆畜養之處,而受德名,故云德畜之。

物形之,勢成之。

疏:道生德畜,品物流形,故云物形之。注云乾知坤作兆形位者,《易?繫》云:乾知太始,坤作成物。天地為形,上下為位,斯皆道功,寄乾坤以為用也。勢成者,言道為萬物作天時地利,陰陽之勢,而物資之以成,故云勢成之。

是以萬物莫不尊道而貴德。

疏:以道德為生畜之功,故凡厥懷生,莫不尊尚於道,敬重於德,此勸示眾生,令敦本而崇道也。

道之尊,德之貴,夫莫之爵,而常自然。

疏:夫代之尊榮者,必由人君爵命然後為尊,今道之所以尊,德之所以貴,蓋以生成之功被物,故物尊貴之,非假爵命而常自然尊貴爾。

故道生之,德畜之。

疏:此覆結初章道生之義也。始之為生,養之為畜。

長之育之,

疏:增進曰長,撫字曰育。

成之熟之,

疏:輔相曰成,成遂曰熟。

養之覆之。

疏:資給曰養,蔭庇曰覆。八者皆道德功用之謂,所以萬物尊而貴之。

生而不有,

疏:道生萬物,不見其有生之可名,忘生之義,結上道生之義也。

為而不恃,

疏:德之為養,不見有物之可為,不恃其功,結上德畜之之義也。

長而不宰。

疏:以道德忘生育之功,故雖居萬物之長,長育成熟,不為主宰,責望於物,言此者欲令人君法道生育,而忘其功爾。

是謂玄德。

疏:此嘆忘功之德也。玄者深遠不測之名,大道雖能生能畜,而終不恃不宰,德施周普而名進不彰,豈非深遠不測之德乎?

天下有始章第五十二

前章明道生德畜,不宰有自然之貴。此章明守母存子,歸明無遺身之殃。首標七句,能生之本勸,令知子守母。次六句,示絕欲之戒,塞兌閉門。後六句,嘆美修證之功,結成襲常之行。

天下有始,以為天下母。

疏:資炁曰始,資生曰母,言道德以冲和妙炁,生成萬物,物得以生,如母之生子,故云以為天下母。如母雖殊於道炁,布化常一,故上經云無名天地始,有名萬物母。言此者,欲令人知源識本,守母而存子也。

既得其母,以知其子。

疏:言人既得沖和之炁,茂養為母,當知其身是沖炁之子。

既知其子,復守其母,歿身不殆。

疏:言人既知身是道炁之子,從沖炁而生也,當守道清淨,不染妄塵,愛炁養神,使不離散,人從道生,望道為本,今卻歸道守母,故云復守爾。歿身不殆者,言人能常無欲以歸道,則可以終竟天年,而無危殆也。

塞其兌,閉其門,終身不勤。

疏:此明絕欲守母之行也,兌,悅也,謂耳目愛悅聲色,鼻口愛悅香味,六根各有所悅。門以出入為義,言諸根色塵之所由也。若塞其愛悅之視聽,則禍患之門閉矣。禍患之門閉,則終身無有勤勞也。故云終身不勤。

開其兌,濟其事,終身不救。

疏:此明失道之行也。開其視聽之門,濟其愛悅之事,則禍益患增,故終身不能救理也。

見小曰明,

疏:此示防患之源也。惡兆將興,細微必察,故憂悔吝之時,存乎纖介,令守母之人,防萌杜漸,理之未亂,能知此者,可謂之明。

守柔曰強。

疏:守柔弱之行者,處不競之地,人不能加,同道之用,能如此者,可謂之強。

用其光,復歸其明。

疏:光者外照而常動,明者內照而常靜,由見小守柔,則為明。為強不矜,明而用強,故雖用光外照,還歸內明,此轉釋見小守柔之義,使息外歸內,故曰復歸其明也。

無遺身殃,是謂襲常。

疏:遺,與也。殃,咎也。言用光照物,於物無著,還守內明,不自矜耀,守母存子,返照本源,自無殃咎。是謂襲常者,密用曰襲,人能察微遠害,守柔含明,如是等行者,是謂知子守母,密用真常之道也。

使我介然章第五十三

前章明守母存子,欲歸明無遺身殃。此章明介然用知,則行道有唯施之畏。初三句,明有知則乖道。次兩句,示道正而人邪。又七句,明有知之生弊。後兩句,嘆盜夸之非道,而以為戒爾。

使我介然有知,行於大道,唯施是畏。

疏:使我者,老君假設之辭也。介然謂耿介然,有知之貌。夫道非知法而伐人,欲以有知行道,故老君患其蔽蒙,唱言之曰:使我介然矜其有知,欲行無為大道於天下者,有知則與道相乖,而失無為清靜之化,唯所施為,將害於物,甚可畏懼也。

大道甚夷,而民好徑。

疏:夷,平也。徑,邪捷之道。言大道坦然平易,而人好從邪徑,且大道之化,貴夫無為無事,則平易,而代之從事,不能息智於無欲,將役心應務,始雖好徑而求捷,終則失道而焚和,故云人甚好徑。

朝甚除,

疏:除,理也。言好徑之君不尚無為之化,但以有為為理,雖云甚除,有為則傷巧詐,故云尚賢矜智,則生巧偽。又解云:朝廷修理峻宇雕墻,故云甚除。

田甚蕪,

疏:草長曰蕪,淫巧浮食,則農事荒蕪,既闕嘉生之報,何望如坻之積?

倉甚虛。

疏:年登則稟實,農廢則倉虛,自然之理也。

服文彩,

疏:青赤為文,色絲為彩,言賤質而貴文也。

帶利劍,

疏:利劍者,武備也,夫文德者,理國之器用也,武功者,文德之輔助,而文為本,武為末,今若專事武功,是棄本而崇末也。

厭飲食,

疏:厭,飲食也。是庖廚之豐厚,厭飫芳鮮,上多玉食之資,則下有凍餒之患矣。

財貨有餘。

疏:財貨謂錢帛珠玉之流也。多藏厚斂,有餘也,末學不貪為寶,但欲多財累愚爾。

是謂盜夸,非道也哉!

疏:非理而取為盜,矜其所有為夸,且頭會箕斂,取於不足,縱慾而費,奉其有餘,傲然自得,以為夸尚,謂之為盜,不亦宜乎!所為如此,則非吾欲行之道矣。也哉者,傷嘆之辭。

善建章第五十四

前章明好徑之君,若盜夸而非道。此章明善建之主,享不拔而長存。首標以道立國,修身之益。次故以身下,明觀身觀家之法。後吾何以下,結嘆慧照所知之驗云。

善建者不拔,

疏:建,立也,不拔,謂不傾拔也。言人君善能以道建邦立本者,因百姓之不為,任兆人之自化,然後陶以淳樸,樹之風聲,使儀形作孚,樂推而不厭,則功業深固,萬方歸德,斯所謂善建者,何可傾拔乎?

善抱者不脫。

疏:抱,守也。脫,離也。善以道懷抱百姓者,動而悅隨,何可脫離也。且夫樂餌所在,過客猶止,况夫道德者,進於此乎?以之御物,為物所歸,固其宜也。

子孫祭祀不輟。

疏:祭,薦也。繼世曰祀,謂後代子孫薦禮於祖宗也。輟,止也。注云:言善世以道德,匡抱之君功施於後,愛其甘棠,况其子孫乎。而王者祖有功,宗有德,故周之興也,始於后稷,成於文武。周之祭也,郊祀后稷,宗祀文王。故雖卜代三十,卜年七百,毀廟之主流溢於外,而后稷、文王郊宗之祀不輟止也。

修之於身,其得乃真。

疏:此下明少修少證,多學多得,故修之身,謂一身修,修之家,謂一家修,始於一身,終於天下,例可知也。言善立之人,照了真性,真性清靜,無諸偽雜,偽雜既盡,德乃真純。

修之於家,其德有餘。

疏:修道於家,上和下睦,移修身於家,故其德有餘福也。故《易》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

修之於鄉,其德乃長。

疏:按:《周禮》二千五百家為鄉。言一鄉修道,禮義興行,尊卑有序,閭閈相比,不黨於親,一家修道,德猶未廣,一鄉盡修,德乃長久。

修之於國,其德乃豐。

疏:修道於國,俗易風移,還淳反樸,不偏於所近,一鄉修道,猶未為遍,一國盡修,乃豐厚。

修之於天下,其德乃普。

疏:普,遍也。夫百姓歸厚,在君之化,修之廟堂,德流海外者,蓋內正其身,不言而化,不教而理,下之應上,如響應聲,德無不周,乃為普也。

故以身觀身,

疏:觀者,照察也。注云以修身之法觀身,能清靜者,謂觀身實相,本來清靜,不染塵雜,除諸有見,有見既遣,知空亦空,頓捨二偏,迴契中道,可謂清靜而契真矣。

以家觀家,

疏:以修家之法觀家,家人和穆,則福善有餘。

以鄉觀鄉,

疏:用此修鄉之法觀鄉,鄉人盡修其道,尊卑順序,道化漸廣,德乃延長也。

以國觀國,

疏:以修國之法觀國,國人盡修,勤而且儉,德乃豐盈也。

以天下觀天下。

疏:夫以天下觀天下者,復何所觀哉?亦但觀身爾。人君清靜,無為
道化,善建善抱,自然百姓胥附,國祚人安矣。

吾何以知天下之然哉?以此。

疏:此假設之辭也。老君言我何以知天下善建則不拔,善抱則不脫,福德弘益之然乎?蓋以此觀身等觀而觀之,自我刑範,由內及外,則知之爾。《易》曰:觀我生,觀其生,將欲自觀而觀人也。

含德章第五十五

前章明善建之主,享不拔而長存。此章明含德之人,獨知和而不害。首五句,標含德所以不搏。次骨弱下五句,明全和所以不嗄。知和則明了,使氣則強梁。物壯下,申勸強梁之人,欲令不為是行。

含德之厚,比於赤子。

疏:含,懷也。言至人含懷道德之深厚者,內為道德之所保,外為神明之所護,比若慈母於赤子也。此理難曉,故借喻以明之。故寄赤子之生和,以况至人之全德,赤子嬰兒之小者,取其內無分別,不生害物之心爾。

毒蟲不螫,猛獸不據,玃鳥不搏。

疏:此釋至人之全德也。毒蟲蜂蔓之屬,猛獸虎兕之屬,玃鳥鷹鸇之屬,螫謂以尾端行毒。據,按也,謂以足據按物也。搏,持也,謂以爪搏持物也。言至人德全於內,和氣沖盈,心冥乎道,故有毒蟲不能螫,猛毅之獸不能據,驚玃之鳥不能搏,蓋以其至順德厚之所玫也。

骨弱筋柔而握固。

疏:此下明赤子全和也。赤子筋骨柔弱,持握不當牢固,令拳手執物能自固者,豈非和氣不散之所致也?

未知牝牡之合而竣作,精之至。

疏:雌曰牝,雄曰牡,竣者氣命之源也。言赤子心無情欲,未辨陰陽之配合,而含氣之源動作者,豈不由精氣純粹之所致乎?

終日號而不嗄,和之至。

疏:嗄,聲嘶破也。赤子竟日啼號而聲不嘶破者,豈不由和氣至純之所致乎?

知和曰常,

疏:此結赤子以和氣至純而聲不破,因之以及教,言人能如嬰兒,知和柔之理,修而不失者,是謂知真常之行也。

知常曰明。

疏:人能知真常之行,而保精愛氣者,是曰明達。了悟之人知和知常,嘆同德之美,後益生使氣,舉失道之過。

益生曰祥,

疏:祥者,吉凶之兆,言人不能全和於知常,而營生於分外,殊不知分外求益,然於滋多,則求益生過分,是凶祥也。故《莊子》云,常因自然,而不益生。

心使氣曰強。

疏:夫心有是非,而氣無分別,故任氣則柔弱,使心則強梁,今失道益生之人,役心使氣,氣為心使,是曰強梁,故《莊子》云,無聽之以心,而聽之以氣。

物壯則老,是謂不道,不道早已。

疏:此明強梁失道之過。壯者,剛毅也。老者,衰憊也。夫物盛必衰,壯極則老,夫用心使氣,矜其強壯者,自致衰老,謂之不道,道貴柔弱,今恃強壯,既與道不同,故勸令早已。

知者不言章第五十六

前章明含德之人,獨知和而不害。此章明悟道之士,能了言而無執。首兩句,示理暢而言忘。次七句,明靜塵而不染。是謂下,明不染者與玄同德。故不可下,明同德則不可毀譽。

知者不言,言者不知。

疏:知者,了悟也。言者辯說也。夫至理精微,玄宗隱奧,雖假言以詮理,終理契而言忘。故了悟者得理而忘言,辯說者滯言而不悟,故曰知者不言,言者不知。

塞其兌,閉其門。

疏:且如天下有始章所釋,彼則約道清靜,以塞六根愛說,此則因教辨忘,將息滯言之累。於言無執,故云塞其兌,不為榮辱之主,可謂閉其門。

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

疏:此四句已出上經道沖章彼則就道以論功,此則據人以明行,上下兩經,互舉其文者,以其於濟物修身之義有功,故望言之。

是謂玄同。

疏:嘆夫體道之人既已不滯言教,又能和光混迹,行符於道,是謂與玄同德。

故不可得而親,不可得而疏。

疏:言玄同之人,心無偏私,不可得親而狎之,和光順物,不可得疏而遠之。

不可得而利,不可得而害。

疏:恬淡無欲,不可得從而利之,處不競之地,故不可得犯而害之。

不可得而貴,不可得而賤。

疏:體道自然,非爵祿所得貴也,超然絕累,非凡俗所得賤也。

故為天下貴。

疏:玄同之士,悟理忘言,塞兌閉門,根塵無染,銳紛既解,光塵亦同,其行如此,故為天下之所尊貴也。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七竟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八

以政治國章第五十七

前章明悟道之士,能了言而無執。此章明以政之君,失無為之自化。三句標門以示義,次十句,設問以明理。後五句,示無事可以取天下。

以政理國,

疏:此上三句並標宗也。以,用也,政,教也。有為之君矜用政教,而欲為治,不能無為,任物自化,欲求致理,未之前聞也。

以奇用兵,

疏:奇,變詐也。不祥之器,君子惡之,况加變詐之名,而無節制之用,是以兵猶火也,不戢將自焚,故知奇變之兵,非制勝之道也。

以無事取天下。

疏:此亦標也。有道之君,無為而理,夫無為則無事,無事則不煩,不煩則百姓自化,而天下太平矣。

吾何以知天下之然哉?以此。

疏:吾何以知,發問也。其然,猶如是也。以此,答也。老君詳問,我何以知取天下必須無事無為,以下文云天下多忌諱,則人彌貧,我無為則人自化,驗可知爾。

天下多己心諱,而民彌貧。

疏:此覆釋以政理國也。為天下之主,不能敦清靜以化人,崇簡易以臨物,政煩網密,下人無所措其手足,避諱無暇,動失生業,日就困窮,所以彌貧。

人多利器,國家滋昏。

疏:此釋上以奇用兵也。利器者,權謀也。夫權道在乎適時,不得已而方用,人君若多用權謀,不能反實,下必應之以譎詐,故云滋益昏亂也。

人多伎巧,奇物滋起。

疏:伎,能也。巧,工巧也。奇物謂刻鏤雕琢寶貨珍玩之屬,言人君不尚純樸而好浮華,則百姓效上而為奢泰,馳競淫飾,日以繁多也。

法令滋彰,盜賊多有。

疏:法,刑法也。令,教令也。君上不能寡欲以御人,而欲彰法令以齊物,人既苟免而無恥,吏則竊盜而為奸,上下相蒙,故令盜賊多有也。

故聖人云,我無為而民自化。

疏:此釋無事以取天下也。我謂聖人也,夫聖人之德,不尚伎巧,體道之主,所貴無為,無為之為,無所禁忌,下化上之無為,故云而民自化。

我無事而民自富,

疏:上無賦斂,下不煩擾,耕田鑿井,家給民足,故云而民自富。

我好靜而民自正,

疏:人生而靜,天之性也。上好安靜,無以動搖,及下被君德,率性而自正也。

我無欲而民自樸。

疏:人君誠能內守沖和,外無營欲,則下之感化自淳樸也。

其政悶悶章第五十八

前章明以政之君,失無為之自化。此章明以政必敗,示禍福之所由。初標二政,寬急不同。次明禍福二門,倚伏無準。人之迷下,嘆眾生之迷執。是以聖人下,舉聖德以勸修。

其政悶悶,其民淳淳。

疏:悶悶,無心寬裕也。淳淳,質樸敦厚也。言無為之君,政教寬大,任物自成,既無苛暴,故其俗淳淳而質樸也。

其政察察,其民缺缺。

疏:察察,有為嚴極。缺缺,凋弊離散也。有為之君,其政峻急,以法繩人,法令滋彰,盜賊多有,故凋弊而離散矣。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孰知其極?

疏:禍兮福所倚者,前言悶悶之政,俗以為惡,而人反淳淳質樸敦厚,豈非福因禍而生也?福兮禍所伏者,伏,藏也,察察之政,俗以為善,物卻缺缺而凋弊,豈非禍伏藏於福中而發也?孰知其極者,夫失道喪德,習偽尚華,禍福循環,倚伏無準,誰知窮極者?

其無正耶?

疏:此言禍福之極,豈無正定耶?但由於人不能體道無為,妄生迷執,失其正爾。

正復為奇,善復為妖。

疏:此釋迷正所由也。言眾生迷於禍福正處,於正不明,以正者為奇詐,於善不了,以善者為妖祥,故若無正爾。

民之迷,其日固已久矣。

疏:此嘆眾生迷於正善,反以為奇為妖,其所由來尚矣,故云其日固久。

是以聖人方而不割,

疏:方,由正也。此舉聖德以勸修,聖人弘道濟代,萬物向方,身行正方,物則應之而自正,非立教裁割於物,使從己也。

廉而不穢,

疏:廉,清廉也。穢,濁也。聖人率性清廉,自然化下,穢彼之濁,以揚其清,有本為劇字,創者傷也,聖人廉以成行,不傷於物。

直而不肆,

疏:肆,申也。聖人之行不邪,彼自從而正直,非為彼之不正,而申直以正曲也。

光而不耀。

疏:光者謂明智也,聖人雖有明智而韜晦之,不以炫耀,故云光而不耀。聖德如此,自然百姓淳淳而從化也。

治人事天章第五十九

前章明無為之政,人致淳和。此章明理人事天,無過用儉。初標理人事天,莫先于嗇。次夫唯下,轉通前義,是謂下,舉深根之喻,以况長久之道。

治人事天莫若嗇。

疏:嗇,愛也。言人君將欲理化下人,敬事上帝,為德之先,無如愛費,即儉德也。檢即足用,可以聚人。粢盛豐備,天享明德,故云莫若嗇也。

夫唯嗇,是謂早服。

疏:夫唯嗇,疊出上文也。是謂早服,釋儉嗇之義。凡有七轉義,皆效此。夫唯者,發語之辭也。服者事也,夫唯能儉愛之君,理人事天,以儉為政者,是以普天之下,亦當早服事於君。

早服謂之重積德。

疏:何故普天仰化,率土歸仁?由行節儉,節檢則百姓早服事之,是重積其德以爾。

重積德,則無不克。

疏:克,能也。君若厚積其德者,其為政也,人力普存,其事天也,吉無不利,則四方向化,無有不能制服者。

無不克,則莫知其極。

疏:此謂君德無有不能制伏者,則殊俗慕化,絕域觀風,無遠不至,故莫知窮極也。

莫知其極,可以有國。

疏:言人君德化無遠不及,萬人所歸往,神明所福享,然後可稱為有國。故《易》云:王假有廟有家是也。過此以往,豈為國乎?

有國之母,可以長久。

疏:母者,道也,以茂養為義,夫所以得稱一有國者,只緣有道而茂養蒼生,若爾福祚永昌,可以長久。

是謂深根固蒂,長生久視之道。

疏:夫積德之君,以道為國,則可以長久,故舉根蒂之喻,以申其義理也。蒂,花趺也。夫草木根深則榮茂,蒂固則不落,乃長久也。以喻積德之君,埋根於道,固蒂於德,命延謂之長生久視之道。

治大國章第六十

前章明理人儉愛,則萬方早服。此章明早服不擾則其德交歸。初歸理國之喻,不可有為。次明德及鬼神,兩無傷害。後結嘆交歸之德,以勸有國之君。

治大國,若烹小鮮。

疏:此喻說也。小鮮,小魚也。言烹小魚不可撓,撓則魚漬。喻理大國者,不可煩,煩則人亂,皆須用道,所以成功爾。

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

疏:以,用也。莅,臨也。人神處幽為鬼神者,靈效之謂。夫人有求則神為應。今若上德之化,人自安全,豈惟上忘帝力,亦不旁請鬼神,故處幽之鬼,無以效其明靈也。

非其鬼不神,其神不傷民。

疏:此覆釋鬼無效靈之義。非其鬼不神者,非謂鬼歇滅.而不為神,但妖之將興,由人有疊,人恒其德,則神不見怪而傷人也。《春秋》曰:其炁焰以取之。

非其神不傷人,聖人亦不傷人。

疏:所言神不傷人者,豈但神靈無效,而不能傷害於人?而聖人以道臨人,無為不擾,百姓自正,故云聖人以道莅天下爾,將欲發明聖德,故重云亦不傷人。

夫兩不相傷,故德交歸焉。

疏:兩者,謂聖與神也。夫人,國之本,亦神之主,若鬼神傷人,則害國之本,聖人傷人,則匱神之主,今兩不相害,故德交歸,豈唯神聖獨豐,抑亦兆人咸賴。

大國者下流章第六十一

前章明以道莅物,則其德交歸。此章明以德下人,則物歸謙讓。初標大國用謙,故能攝化。次故大國下,叙大小各得所欲。後故大者下,偏誠大國,特宜用謙。

大國者下流,天下之交。

疏:江海處眾流之下,百川委輸,故曰下流。施之於人,是謙德也。夫人君者,有道則國存,無德則人散。故處大國者,當下流開納,令天下之人交會而至,則能全其大,故曰下流天下之交。

天下之交牝,牝常以靜勝牡。

疏:天下之交,牒出前文,所以結下流之義也。言天下之人,所以交會至者,猶大國謙下之故,喻如牡者,常以雌靜,為牝動者所求,故云牝常以靜勝牡。

以靜為下。

疏:前云天下之人,所以友會而至者,由人君用謙卑之道,則如牝者常以雌靜而能勝牡者,由以安靜為下故爾。

故大國以下小國,則取小國。

疏:故者,仍上之文,以結成前義也。言大國之君,所以不事威武,而用謙卑之德,以柔服之,小者將欲懷來附庸之君,取其小國之人而為臣妾爾。

小國以下大國,則取大國。

疏:言大國之君既以謙卑之道而柔服小國,小國之君則朝聘會盟,不敢離叛,以卑下之禮而事大國者,則欲取大國之威,以為援助爾。

故或下以取,或下而取。

疏:《春秋》曰:師能左右之曰以。下或下以取者,言大國用謙卑之道,以取小國,則令其可左右,故云以取。或下而取者,言小國用謙下之道,歸事大國,但可承奉而求援助,不能令其左右隨意,故云而取。

大國不過欲兼畜人,小國不過欲入事人。

疏:言大國尊崇謙下,以取小國者,更無餘意,不過欲兼畜小國之臣,為人君之長。小國用謙,陳薦贊幣而取大國者,不過欲入事大國,資為援助爾。

兩者各得其所欲,故大者宜為下。

疏:大欲畜養,小欲入事,兩遂其願,故云各得所欲。大者宜為下者,夫物未嘗以小輕大,而必以大凌小,將恐大國之君,驕盈致禍,鮮能下之,故誡云大者特宜為謙下爾。

道者萬物之奧章第六十二

前章明以德下人,則大小各得其所欲。此章明以道化物,則善惡皆蒙其資估。初標道體沖奧,次明立教化人。後古之下,嘆道之功,可為尊貴爾。

道者萬物之奧。

疏:道者,妙本之強名也。奧,內也。言道包含無外,是萬物資始之所,故為萬物之奧內。《西昇經》云:道深甚奧,虛無之淵,此之謂也。

善人之寶,

疏:寶者,珍寶之謂也。善人者,體道無為,身心清靜,故寶貴之無暫違也。

不善人之所保。

疏:保,任也,倚也。不善之徒,心尤明智,感於積習,平居則忽道,嬰難則求之,以身保任於道,倚以求安也。

美言可以市,尊行可以加人。

疏:此喻說也。言不善之人,亦在教之而已。注云:甘美之言,可以求市。尊高之行,可以加人,以况於聖人以甘美法味之言,尊高清靜之行,以化不善之人,亦如市賈之集,相率而從善矣,故下云。

人之不善,何棄之有?

疏:言人言行不善,何棄遺之有乎?當導之以善道,冀從化而悛惡,不可棄之而不化,故云何棄之有?

故立天子,置三公。

疏:三公,謂太師、太傅、太保也。天子無為,三公論道,皆所以垂訓立教,化不善之人。《書》云:天工人其代之,此之謂也。

雖有拱璧,以先駟馬,不如坐進此道。

疏:合拱之璧,璧之大者,駟乘之馬,馬之良者。言三公輔相,雖以璧馬獻之至尊,未足珍貴,不如進無為之道,令化惡歸善爾。拱璧先駟馬者,古者朝聘將進駟馬,以璧為導,故稱先也。《春秋》云:乘韋先牛十二犒師之類是也。

古之所以貴此道者何?

疏:舉古證今,令物生信。古之即前文善人寶道也。問其所以寶貴此道,其意何也?

不日求以得,有罪以免耶?故為天下貴。

疏:此答釋貴道之意,不日求以得者,言道在於悟,悟在了心,非如有為之法,積日計年,營求以致之爾。但澄心窒欲,則純白自生也。故云不日求以得,有罪以免耶者,夫妄心起染,則業累斯生,若悟道虛心,則罪因自滅,豈如執滯之人,動生悔吝,嬰彼罪罰方求免耶?以是之故,故為天下善人之所寶貴爾。

為無為章第六十三

前章明妙本沖奧,坐進是輔相之門。此章明玄默無為,息怨成修證之行。首標坐忘絕欲,次示杜惡防萌。後是以下,舉聖人之德,以申結勸爾。

為無為,事無事,味無味,大小多少,報怨以德。

疏:為,造作也,修道行人則坐忘,去欲心,無造作,凡所施設,功與化冥,於為非為,故日無為。此明心也。即事不滯,故於事而無事,此明身也。即味不耽,故於味而無味,此明口也。三業既盡,六根塵自息爾。若夫大小之為,多少之事,苟涉有為之境,無非怨對之讎,若能體彼無為,捨玆有欲,悟真實相,無起慮心,自然怨對不生,可謂報怨以德爾。

圖難於其易,為大於其細。

疏:圖,謀度也。為,營為也。夫情欲傷生,皆生於漸,無不始於易而終成難,初於細而後成大,今謀度其始易之時,則於終無難。營為於初細之日,則於後無大。若為難於難,為大於大,禍亂已作,縱欲圖而為之,將無益於患難也。

天下難事必作於易,天下大事必作於細。

疏:作,起也。此疊上文原禍難之所起。難事必起於易,欲令於易而圖之。大事必起於細,欲令於細而去之,其類實繁,不可具舉,故以天下而總言之爾。

是以聖人終不為大,故能成其大。

疏:前明凡人常為難大之事,故多敗多難,是以舉聖人終不為難事大事,故能成其尊大。

夫輕諾必寡信,多易必多難。

疏:此結喻也。夫不三思而後言,輕易其然諾者,必少忠信。不謀始而慎終,多易其行事者,後必生難而為患累。

是以聖人猶難之,故終無難。

疏:聖人即有道之君也,猶難之者,難為輕諾多易之事,况不如聖者乎?聖人猶難為輕諾多易,故終無難大之事爾。

其安易持章第六十四

前章明無為玄默,示息怨修道之門。此章明思患預防,標絕情去欲之行。初六句,迭明防患之漸。次六句,舉喻生患之由。復兩句,論為執之迷。又六句,申異凡之行。後七句,推聖人不欲不學之意,勸凡俗易持易謀之心。

其安易持,

疏:安,靜也。持,執也。言人之受生,正性清靜,感物而動,則逐欲無窮,今明欲心未動安靜之時,將欲守之,令不散亂,則甚易持執,故云其安易持。

其未兆易謀。

疏:兆,萌漸也。謀,度也。情欲將起,未有萌兆。謀杜絕之,亦為甚易。故云其未兆易謀。

其脆易破,

疏:言欲心已動,柔脆未堅,將欲除之,易消破也。

其微易散。

疏:微,細也。禍患細微,未至於大,防之於初,欲令散釋,亦甚易爾。

為之於未有,

疏:為,修除也。此一句釋前易持易謀兩句也。所以易者,明欲心未起之時,修除杜絕,則欲惡不生,故云為之於未有。

理之於未亂。

疏:此一句釋上易破易散兩句也。所以易者,明欲惡雖有,尚自脆微,未成禍亂,故易理爾。

合抱之木,生於毫末。九層之臺,起於累土。千里之行,始於足下。

疏:此言患生於微,而成於著,喻如合抱之木,始生如毫毛之末,此明自性而生也。九層之高臺,起乎一簣之上,此明積習而成也。千里之遠行,始於舉足之下,此明遂行不止也。則天下之事誠以細微為始,而人多忽之,遂成患本,故舉三喻以證上文。

為者敗之,執者失之。

疏:為謂營為也。執謂執著也。言人不能為之於未有,理之於未亂,而更有所營為於性分之外,執著於塵境之中,故必禍敗而失亡也。

是以聖人無為故無敗,無執故無失。

疏:聖人無為安靜,故素分成全而無敗,虛忘無執,故真性常存而無失。

民之從事,常於幾成而敗之。

疏:幾,近也。言常俗之人從於善事,常以功業近成,不能慎終,乃復亡敗也。

慎終如始,則無敗事。

疏:此老君重申勸戒也。人若能慎末如初,終始常一,則其事無敗也。故《書》 云:靡不有初,鮮克有終。

是以聖人欲不欲,不貴難得之貨。

疏:此明聖行以斥凡也。難得之貨,內謂性分所無,外謂珠犀寶貝。聖人於欲無欲,內不務於性分之所無,外不營於累德之寶貨,故云不貴難得之貨爾。

學不學,復眾民之所過。

疏:凡夫貴難得之貨,故矯徇矜尚以學性分之所無。聖人不求過分之學,常全自然之性,是於學不學,如此者將欲歸復眾人所過分之學爾。

以輔萬物之自然,而不敢為。

疏:輔,佐也。自然,物之本性也,眾生起妄,失於本性,聖人慈誘,勸學無為,將以輔佐物之自然,真性不敗,故不敢為於俗學與多欲也。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八竟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九

古之善為道章第六十五

前章明思患預防,標絕情去欲之行。此章明好智生患,示玄德大順之規。初明為道之化,次辯以智之賊。知此下,示料簡以為法。常知下,嘆用功而勸修。

古之善為道者,非以明民,將以愚之。

疏:言古之人君,善能用道為化者,貴夫無為恬淡,非炫耀其道,明示於人,將導以純和,杜絕智詐,令質樸如愚爾。

民之難治,以其智多。

疏:人之所以難理化者,正以其智太多。智之太多,由人君不明道以臨下,是使下人役用其智,而生奸詐,故難理爾。

以智治國,國之賊。

疏:以,用也。賊,害也。言人君任用智詐之臣,使之理國,智多則權謀將作,謀用則情偽斯起,偽起則道廢,有害於國,故云國之賊。

不以智治國,國之福。

疏:人君不任智詐之臣,但求淳德之士,使坐進無為之道,行宣大樸之風,交泰致和,是國之福也。

知此兩者,亦楷式。

疏:兩者,謂用智與不用智也。楷,模也。式,法也。人君知用智則為賊,不用智則為福,即當去賊而取福,知此者可為理國之楷模法式也。

常知楷式,是謂玄德。

疏:玄,深也,妙也。人君常能知此兩者為楷模法式,是謂深遠玄妙之德也。

玄德深矣遠矣,與物反矣,然後乃至大順。

疏:此結歎也。玄德之君,無為而化,不測其量,深也;所被無外,遠也。故能與萬物反歸妙本,然後乃至大順於自然真性爾。

江海章第六十六

前章明好智生患,示玄德大順之規。此章明善下為主,標聖人不争之德。初舉江海之喻,善下則為王。次明聖人用謙,樂推而不厭。後結不争之德,以示修學之門。

江海所以能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故能為百谷王。

疏:言江海所以能令百川朝宗而為王者,以其善居下流之所致也。故《易》云:地道變盈而流謙,此舉喻也。故地道用謙,則百川委輸而歸往,聖人用謙,則庶人子來而不厭爾。

是以聖人欲上人,以其言下之。

疏:此合喻也。言聖人欲上於人,則以其謙言下之。夫聖人豈欲居人上而以言下之邪?但聖人知滿必招損,故言則謙柔,名則孤寡,以下於物,而盛德鴻業,自然為物所推尚爾。

欲先人,以其身後之。

疏:聖人亦不知先人,直以偽謙,後己先物,物自先之爾。

是以聖人處上而人不重,處前而人不害。

疏:此結前也。聖人臨大寶之位,居至極之尊,勞身而逸人,薄己而厚物。在上,人得以生,故不以為重。處前,人得以理,故不以為害。

是以天下樂推而不厭。

疏:聖人之德,弘濟無私,與物為春,望之如日,既不為重為害,是以天下之人樂推崇而無厭倦也。

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與之争。

疏:今天下樂推聖人而不厭者,豈不以聖人言則下之,身則後之,以其不與物争先?故天下之人莫能與聖人争先者。

天下皆謂章第六十七

前章明善下為王,標聖人不争之德。此章明喻大不肖,示三寶以慈之行。初六句,標道大,所以不肖。次五句,示三寶,勸其用慈。又八句,復釋以慈之利,捨慈之害。又四句,結嘆以慈之德爾。

天下皆謂我道大,似不肖。

疏:肖,似也。老君云,天下人皆謂我道虛無廣大,似無所象似,故下文答之。

夫唯大,故似不肖。若肖,久矣其細也夫。

疏:此答不肖之所由也。夫唯我道廣大,迥超物表,固非凡情探賾所知,故得稱大。若其有所象似,如代間法者,則失其所以為大久矣。是微細粗淺之法,與修不殊,何足稱大乎?也夫者,語助爾。

我有三寶,保而持之。

疏:此明所以似不肖者,正以有此三行與俗不同,故老君言我道雖大無象似,然有此三寶,甚可珍貴爾。代人當須保持執守,以修身理國爾。

一曰慈,二曰儉,三曰不敢為天下先。

疏:此列三寶之數也。體仁博施,愛育群生,慈也。節用厚人,不耗於物,儉也。為事始和而不唱,不敢為天下先也。弘益之義,具如下文。

夫慈故能勇,

疏:此覆述三寶之功也。凡人貪競不慈,勇於果敢,致有窮屈,今聖人以慈為行,故勇於濟度。後引證《論語》曰:仁者必有勇。

儉故能廣,

疏:以其節儉愛費,不傷財,不害人,故功施益廣。

不敢為天下先,故能成器長。

疏:損己益人,退身進物,是不敢為天下先也。故物樂推而成神器之長爾。

今捨其慈且勇,捨其儉且廣,捨其後且先,死矣。

疏:且,苟且也。代情多欲,動與道違,捨其利物之慈,苟且害人之勇,捨其節用之儉,苟且奢泰之廣,捨其謙退之後,苟且矜伐之先,如此之行,有違慈儉。以之理國,則國亡,以之修身,則身喪,故云死矣。

夫慈,以戰則勝,以守則固。

疏:慈為三寶之首,故偏嘆美也。夫用慈以拒戰,則能全眾。用慈以捍守,可以安人,皆不失慈,故能勝固也。

天將救之,以慈衛之。

疏:救,助也。衛,護也。天道福善,善人則吉無不利,故以慈戰者,天將助之。以慈守者,天將護之,戰勝守固,始賴用慈之功救之衛之,終獲孔明之助爾。

善為士章第六十八

前章明惟大不肖,示三寶以慈之行。此章明為士不武,標四善配天之極。首標四善之行,次嘆是謂不争,結善可以配天,將明古之要道。

善為士者不武,

疏:士,事也。武,威武也。明德之君,用道為理,行慈儉而育物,不威武以御人,所尚以慈,故云不武。

善戰者不怒,

疏:師出應敵,事在慈哀,蚊蚋致螫,驅除而已。是知善戰在乎止敵,不在乎憑怒,故云善戰不怒。

善勝敵者不争,

疏:夫以慈不争,由乎尚德。若用力争勝,非善勝也。令柔遠能邇,盡暢慈和,不與敵争,敵人自伏,故云善勝不争。

善用人者為之下。

疏:夫善用其人,以言謙下,人必盡力,可以成功。故《易》曰:以貴下賤,大得人也。

是謂不爭之德,

疏:此結上文善士者常柔而不武,善戰者常慈而不怒,善勝者常讓而不爭,善用人者常謙而為下。夫如是者,物竭其能,人貴其用,皆由謙下之所致,豈非不爭之德乎?

是謂用人之力,

疏:夫玄默恭己,謙虛下人,人皆歡心,思竭其力,故《易》曰:悅以使人,人忘其勞,是用人之力也。

是謂配天古之極。

疏:此總結上來四善之行,不争之德,能行之者,可以配天稱帝,是古之至極要道也。

用兵有言章第六十九

前章明善士為行,不争故可以配天。此章明用兵有言,輕敵則幾忘吾寶。初一句,標宗以設問。次六句,示行以辯明。後四句,申戒用兵,知慈哀者必勝。

用兵有言:

疏:老君疾時,輕敵政禍,樂戰殺人,故託古以申誡,所稱有言,謂下句也。

吾不敢為主而為客,

疏:吾者,用兵之人也。先唱為主,後應為客,主先唱示,生事而貪,客後應示,以慈自守,欲明古者用兵,常有誡令,當須以慈自守,不可生事而貪。故云不敢為主,而為客也。

不敢進寸而退尺。

疏:夫以道退守,則善勝。進兵取強,則敗亡。故進雖少猶傷於貪,退雖多愈得謙讓。今鄙其競争,則云不敢進寸,尚其慈讓,故云而退尺也。

是謂行無行,

疏:夫行師在乎止敵,止敵貴乎不争,今為客退尺,善勝不争,雖行應敵,與無行同矣。

攘無臂,

疏:攘臂,所以表怒。善戰不怒,故若無臂可攘,故曰攘無臂。

仍無敵,

疏:仍,引也。夫引敵欲有所争,今以不争為德,則是無敵可引,故曰仍無敵也。

執無兵。

疏:執猶持也,兵者五兵戈矛之屬也。夫執持兵者,將歌殺敵,以慈為主,自戢干戈,則有兵本無殺意,是則與無兵同也。

禍莫大於輕敵,輕敵幾喪吾寶。

疏:幾,近也。喪,失也。寶謂慈也。夫為禍之大,莫大於輕侮前敵,好事交争,如此則近喪失吾慈之寶矣。今且失慈,以戰則敗亡,以守則離散,代間之禍,雖非一途,離散敗亡,禍之大者也。

故抗兵相加,哀者勝矣。

疏:抗,舉也。夫兩國舉兵以相加,則由其君用道,其將以慈,矜哀於人,不求多殺者獲勝矣。

吾言甚易知章第七十

前章明用兵之言,戒其輕敵。此章明暢理之教,示其易知。易知則必有宗君,輕敵則喪其慈善。初標聖教易知,次明迷途不曉。言有宗下,解釋易知之意。夫唯下,辯說不曉之由。後嘆聖人之懷玉,以勖勤行之上士爾。

吾言甚易知,甚易行。

疏:老君云我所言以暢於理,理暢則言忘,故易知也。吾所言事者,事於無事,事簡則無為,故易行也。

天下莫能知,莫能行。

疏:此嘆眾生不能了言無言,執言而滯教,惑於言教,故莫能知也。不能悟事無事,煩事而不約,迷於塵事,故莫能行也。

言有宗,事有君。

疏:此覆釋易知易行所由。宗,本也。君,主也。夫言者所以在理,得理而忘言,故言以不言而為宗本。事者所以在功,功成而遣事,故事以無事為君主。此豈不易行邪?

夫唯無知,是以不我知。

疏:不我知者,謂不知我也。夫唯代人之惑,無了悟之知,封著名相,不能暢理,於事執事,於言滯言,是以不知吾教以無言無事之意。又解云:老君言夫唯我所知,唯在無知,而天下之人用知求知,是以不知我也。

知我者希,則我者貴。

疏:希,少也。則,法也。老君言知我忘言契理之意者,至希少也。若能法則我言而行之者,則可尊貴矣。

是以聖人被褐懷玉。

疏:褐,裘也,賤者之服。襲裘褐者,所以蔽下之粗衣也。玉者潔而潤,可以比德於君子,言此者欲明聖人內心慧了,外狀如愚,故云被褐,以慧了之心,故云懷玉。

知不知上章第七十一

前章明暢理之教,示其易知。此章明了悟之心,虛忘為上。首標迷悟有異,執迷成奸。夫唯下,結嘆聖人了知是病,故不強知。

知不知,上。不知知,病。

疏:夫法性本空,而非知法,聖人悟此,不有取相之知,於知不著,故云不知,是德之上。此釋悟也。不知知病者,言常俗之人不知知法本非真實,於此無知之理,強謂有知,有取著之縛,所以為行之病,此辯迷也。

夫惟病病,是以不病。

疏:眾生強知。妄生見著,而為病惱。夫惟能病強知之病,於知忘知,則不為強知所病,故云是以不病。

聖人不病,以其病病,是以不病。

疏:聖人正智圓明,了悟實相,於知忘知,故不為知之所病,所以者何?以其病,凡夫有強知之病,故說真智以破之。妄知之病既除,真知之藥亦遣,故云不病也。

人不畏威章第七十二

前章明了心之智,以虛忘為上。此章明迷妄之病,有可畏之威。初標人不畏威,則禍累斯及。次無狹。下,勸人虛心靜欲,則神不厭人。後舉聖行證成,示其去取。

民不畏威,則大威至。

疏:有威可畏,謂之威。夫欲惡之來起於微末,積成病累,為彼大威,人不能慎其細微,則至於大可畏也。

無狹其所居,

疏:神所居者心也,人當忘情去欲,寬柔其懷,使靈府閑豫,神栖於心,身乃存也。

無厭其所生。

疏:身所生者神也,厭,惡也。人由神而生,故謂神為所生也。神明託虛好靜,人當洗心息慮,神自歸之。若嗜欲黷神,營為滑性,則精氣散越,則生忘故,勸令無厭所生之神,以存長久之道。

夫惟不厭,是以不厭。

疏:善貸曰道,資形曰神,人能愛道存神,故云夫唯不厭。除垢止念,惟精惟一,神不厭人,故云是以不厭。

是以聖人自知不自見,

疏:自知者反照內省,防害於微,令無可畏之事。不自見者,不自彰見其才能,炫耀於物,違理失常,以招患也。

自愛不自貴。

疏:聖人自保愛其身,絕去嗜欲,令神不厭,身不自貴者,不自矜貴其身,凌虐於物,以聚怨耳。

故去彼取此。

疏:去彼自見自貴,取此自知自愛,聖人得平等智,了法性空,理無去取,開教化,引凡愚,寓言之爾。

勇於敢章第七十三

前章明迷妄之病,有可畏之威。此章明勇敢之為,成殺身之咎。初標敢與不敢,利害之殊。次明天道謙柔,戒人勇敢。後嘆天網之報,以勸善士之修。

勇於敢則殺,勇於不敢則活。

疏:剛决為勇,必果為敢,言強梁之人,無所畏忌,失於謙柔,决於果敢,犯上作亂者,則是殺身之道也,故云勇於敢則殺。勇於不敢則活者,人若於事靜慎,斂身知退,所决在於不敢強梁犯患,則是活身之道,故云勇於不敢則活。

知此兩者,或利或害。

疏:兩者,敢與不敢也。言人能知勇敢則殺而有害,不敢則活而有利,當須勇於不敢。此兩者在勇雖同,所施則異,故云或利或害。

天之所惡,孰知其故?

疏:孰,誰也。故猶意故也。勇敢於有為之人,動則有害,乃天道之所惡,而代俗之人,誰能知其意故者乎?

是以聖人猶難之。

疏:此舉聖以勵凡也。夫以聖人之明,猶難於勇敢,懼其為害,况於凡人欲為勇敢,焉得無害乎?

天之道,不爭而善勝,

疏:因上言天之所惡,故此下四句廣明天道謙虛,以戒人事勇敢。人懷勝負,所以有争,天道平施,唯善是與,物莫之違,故云善勝也。

不言而善應,

疏:天何言哉?但福善禍淫,吉凶咸應,故曰不言而善應也。

不召而自來,

疏:凡物之來,皆由命召,今天不召於物,而使從己,而萬物自來而順之,則負陰抱陽,春生夏長,皆非召而來也。

繟然而善謀。

疏:天道玄遠,繟然寬大,垂象示變,人可則之,故云善謀。

天網恢恢,疏而不失。

疏:恢恢,寬大也。此覆釋上天道等義也。天道網羅雖復寬大,疏而且遠,賞善罰惡,不失毫分也。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九竟

民常不畏章第七十四

前章明勇敢於有為,自成殺身之咎。此章明有為則輕死,必犯司殺之誅。首五句,陳戒用刑。次一句,指明司殺。後四句,舉用刑代殺,必有愆咎。

民常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疏:言人不能守道清靜,而放縱情欲,動之死地,積習生常,曾無畏者,人君當以清靜為化,而教導之,奈何更以刑法誅殺恐懼之乎?

若使民常畏死而為奇者,吾得執而殺之,孰敢?

疏:此明人君化以無為,人皆少欲,各全其生,常畏於死。而獨有為於奇詐不善之行者,適令吾勢得執而殺之,亦孰敢即殺。所以不殺,為自有天網司殺之也,故下文云。

常有司殺者殺。

疏:司,主也。天監孔明,無所不察,奇詐之人,不得其死,是有天之

司殺者殺之矣。

夫代司殺者殺,是謂代大匠斲。

疏:言不善之人,司殺自殺,人君用勢得執殺而便殺之,是代司殺者殺人,不得天理,猶如拙夫代大匠斲木矣。

夫代大匠斲,希有不傷其手矣。

疏:大匠斲木,動合方圓,拙夫代之,必失繩纏,惡得不損其材而傷其手乎?天網不失,神理昭明,人君任刑,代彼司殺,惡得不害於人而喪其天和乎?奈何以死懼之,斯之謂也。

人之饑章第七十五

前章明有為則輕死,必犯司殺之誅。此章明厚斂則人貧,是生有為之弊。初三段迭明所以為弊。夫唯下,結嘆令其貴生。

民之饑,以其上食稅之多,是以饑。

疏:夫人,國之本也。若政煩賦重,而人貧乏,則國本斯弊,弊則危矣。是以下人不足,由君上食用賦稅之太多,是以令其饑乏爾。

民之難理,以其上之有為,是以難理。

疏:蠢爾蒼生,資君以理,為理之本,諒在無為,故我無為而人自化。今人所以難理者,由君上之有為,有為則政煩而人擾,動生大偽,是以難理。

民之輕死,以其求生之厚,是以輕死。

疏:人之所以輕入死地,喪其生者,皆以其違分求生,養生太厚,不顧刑網,以徇所求,是以輕死。

夫唯無以生為者,是賢於貴生。

疏:夫生也有涯,安分則足,既不可違,亦不可加。若營生於至當之外,則惑矣。故不厚其生而生全,求厚生而生喪。故知夫無以生為憂者,是賢勝於矜貴其生之人。

人之生章第七十六

前章明厚斂則人貧,是生有為之弊。此章明有為則心欲,故喪和氣之柔。初標生死之二途,次舉草木之兩喻。結以強大處下,戒令必守和柔。

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堅強。

疏:人之生也,和氣流行,自然以之柔弱。人之死也,和氣離散,四肢以之堅強。言此者,示柔弱堅強為生死之戒。

萬物草木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

疏:此舉喻也。萬物草木,氣聚而生,故枝葉敷榮而柔脆,氣竭而死,則條干變衰而枯槁。前明有識,此舉無情者,以氣聚散為榮枯,有識者,以道存亡為生死。

故堅強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

疏:此結前義也。言草木生則柔脆,死則堅強,則知人之為堅強之行者,是入死之徒。為柔弱之行者,是出生之類。

是以兵強則不勝,

疏:此下轉結前義也。用兵有言,以慈為主,故云兵恃強則敗,欲明人恃強則死爾。

木強則共。

疏:木本強大,故處於下。枝條柔弱,共生於上。蓋取其柔弱者處上,強梁者在下,故下文云。

強大處下,柔弱處上。

疏:總結上文,木根本強大,則枝葉共生其上之義,欲明強梁之人,常在柔弱之下爾。

天之道章第七十七

前章明有為則心欲,是喪和氣之柔。此章明強梁必招損,故示天道之喻。初一句,標天以申戒。次五句,舉喻以明天。又八句,總合前義。以下畢聖德以結勸爾。

天之道,其猶張弓乎?

疏:此法喻雙舉也。夫天道玄遠,非喻不明,故舉張弓以昭天德。張弓之法,具如下文。

高者抑之,下者舉之,有餘者損之,不足者與之。

疏:夫張弓之為用,當合村定體,令弛張調利。高者抑之,下者舉之,為架前之時準的也。有餘者損之,不足者與之,為發矢之時遠近也。如此則能命中矣。天道亦然,日月寒暑,一往一來,來則損其有餘,往者與其不足,則成歲功矣。人君者,當法於天道,抑強扶弱,損有利無,故舉虧盈益謙,欲令稱物平施爾。

天之道,損有餘補不足。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以奉有餘。

疏:此明人道不能同天損益。注云衰多益寡者,《易?謙卦》之辭也。

孰能以有餘奉天下,惟有道者。

疏:孰,誰也。老君疾時不能同天道,下濟以恤於人,光大其德,故舉天道以勸云,誰能同天之道,損其有餘,以賙奉不足者乎?唯有道之君,乃能然爾。

是以聖人為而不恃,

疏:此引聖人以證上有道之義,恃猶矜恃也。聖人法天平施,德被於物,不見其功,故云不恃。

功成而不處。

疏:聖人知功成而處,天必損之,故雖道治寰區,功濟天下,歸美名於群材,而不處其功績爾。

其不欲見賢。

疏:此結釋不恃不處之意也。其不欲見賢者,聖人雖盛德內充,而嘉聲外隱,所以不恃為,不處功者,正欲隱德晦名,不欲令物見其賢能爾,此亦損有餘之意也。

天下柔弱章第七十八

前章明強梁必招損,以示天道之喻。此章明柔弱則受益,故贊水德之能。初五句,標水之勝功。次四句,嘆莫能行者。又五句,證釋前義。後一句,轉結上文。

天下柔弱,莫過於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

疏:水之為性,善下不争,動靜因時,方圓隨器,故舉天下之柔弱者,莫過于水矣。而攻堅強,莫之能勝者。夫水雖柔,而能穴石,石雖堅而不能損水,若以堅攻堅,則彼此而俱損,以水攻石,則石損而水全,故知攻堅伐強,無先水者,故云莫之能勝。

其無以易之。

疏:夫水雖至柔,用攻堅強之物,無能易之者,豈不以其有不争之德而無守勝之心乎?理國修身,亦常如此。

故柔勝剛,弱勝強,天下莫不知,莫能行。

疏:柔弱之道,勝于剛強。天下之人,皆知此義,但惑于自賢,以己為尚,無能行其所知,故云莫能行。

是以聖人言:受國之垢,是社稷主;受國不祥,是謂天下王。

疏:舉聖人之言,證成上義,此即能行以柔勝剛之行者。垢,穢辱也。言人君能含受垢穢,引萬方之罪在己,則人仰德美,而不離散,社稷有奉,故云是謂社稷之主也。受國不祥,是謂天下王者,祥,善也,有君能謙虛用柔,受國之不祥,稱孤寡不穀,則四海歸仁,是謂天下王矣。

正言若反。

疏:此一句結上文也。夫受國垢濁,卻為社稷主受國不祥,却為天下王,其言乖背,不同于俗,故老君詳贊云,是必真正之言,行之而信,但常俗聞之,初若乖反爾。

和大怨章第七十九

前章明柔弱則受益,故贊水德之能。此章明法令則生弊,必為餘怨之邇。初明立教和怨,未足為義大。是以下,明有德執契,其怨不生。後天道下,明天道無親,唯善是與。

和大怨,必有餘怨。

疏:厥初生人,身心清靜,而今耽染塵境,失道淪胥者,情欲之所為也,則知與身為怨之大者,其唯情欲乎。和,調和也。此言百姓因于情歡而生矯偽,人君不能以我無為,令其自化,方欲設教立法,制其奸詐,調而和之,故曰和大怨。必有餘怨者,既設教立法不能無迹,斯迹之弊,還與為怨,故云必有餘怨。

安可以為善?

疏:設教立法,其進生弊,既有餘怨,則安可為善?則是繕性于俗學以求復其初者爾。若能上化清靜,無事無為,人有淳樸之風,迹無餘怨之弊,方可為善矣。

是以聖人執左契,而不責於人。

疏:左契者,心也。心為、陽藏,與前境契合,故謂之左契爾心聖人立教則有連,有迹則是餘怨,故執持此心,使令清靜,下以化人,則無情欲,不煩誅責,自契無為矣。

故有德司契,無德司徹。

疏:司,主也。徹,通也。言有德之君主司心,契則人將自化。無德之主,不能虛心而忘己,唯欲作法以通人,作法則弊生,故為無德爾。

天道無親,常與善人。

疏:唯天道平施,而與善不欺,故司契清靜者,天福其善,則言無不利。立法殘傷者,天降以殃,則孽不可這,豈非皇天無親,唯德是輔者乎?

小國寡民章第八十

前章明法令則生弊,必為餘怨之迹。此章明淳樸則至理,自無矜徇之求。初標無為之風以勸勉,示人從君化則理。後明家給人足,無所企求也。

小國寡民,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

疏:寡,少也。什,伍也。伯,長也。器,材器也。此論淳古之代也。言國小者,明不求大。言人少者,明不求多。不求大,則心無貪競。不求多,則事必簡易。簡易之道立,則淳樸之風著。適使有出人之材器,堪為什伍伯長,以統于人者,亦無所用之矣。

使民重死而不遠徙。

疏:徙,遷移也。化歸淳樸,政不煩苛。人懷其生,所以重死。敦本樂業,無所外求,各安其居,故不遠遷移也。

雖有舟輿,無所乘之。

疏:舟輿之設,本以通水陸,濟有無,既無往來,則舟輿棄捨,無所乘用矣。莊子云,至德之代,山無蹊隧,澤無舟梁。

雖有甲兵,無所陳之。

疏:甲兵所陳,本以討不服,御寇敵,上行道德,下無離異,既卻攻戰之事,則甲兵韜戢,而無所陳也。

使民復結繩而用之。

疏:古者書契未興,結繩紀事,故《繫辭》云,上古結繩而理,後代聖人易之以書契,欲明結繩之代,人人淳樸,文字既興,是生詐偽,今將使人忘情去欲,歸于淳古,故云使人復結繩而用之。

甘其食,美其服,

疏:食之甘者,在于適。適則所食皆甘。服之美者在于當,當則所服皆美。苟不適當,雖玉食錦衣,不足稱其甘美也。

安其居,樂其俗。

疏:無欲,故所居則安。化淳,故其俗可樂。若逐欲無節,將自不安其居,政苛日煩,焉得復樂其俗?

鄰國相望,雞犬之聲相聞,民至老死不相往來。

疏:鄰國相望,雞犬相聞,蓋言其近。人至老死不相往來者,由彼此俱足,無所求及故爾。

信言不美章第八十一

上下二篇,通明道德。始標宗旨,以開眾妙之門。終結會歸,將通得意之路。故寄信美以彰言教,論辯善以戒修行。書知博以示迷誤,陳不積以教忘遣。假有多以暢法性,結不争以明聖人。將令學者造精微於言象之中,導筌蹄於理性外。悟教而能忘教,何必杜口於毗耶?因言以明無言,自可了心於柱下爾。

信言不美,

疏:信言者,聖教信實之言也。此老君欲以自明所演言教,化導眾生,實為精信,故與俗相違,代人以為不美。

美言不信。

疏:美言,謂代教甘美之言也。言多浮華,動合于俗,既非信實,不可化人。信言所以不美,正以代教美言不信故爾。

善者不辯,

疏:悟教之善,在于修行,行而忘之,曾不執滯,故不辯說也。

辯者不善。

疏:但能辯說言教,曾不悟了,修行惑滯既多,故不為善。

知者不博,

疏:知,了悟也。博,多聞也。言體道了悟之人,在乎精一,不在多聞,故《莊子》云:博溺心也。

博者不知。

疏:夫多聞則滯于言教,滯教則終日言而不盡,既非了悟,故曰不知。

聖人不積。

疏:積,滯聚也。聖人妙達理源,深明法性,悟文字虛假,了言教空無,所說之理既明,能說之言亦遣,則于彼言教,一無滯積,故云聖人不積爾。

既以與人己愈有,既以與人己愈多。

疏:既,盡也。言聖人雖不積滯言教,然眾生發明慧心,必資聖人誘導,故聖人以清靜理性,盡與凡愚而教導之。於聖人慧解之性,曾不喊耗,故云愈有愈多。注云:有,明自性。多,明外益者,悟理之性既非他有,故云自性。因教之益不自中來,故云外益。明聖人教導凡愚,心彌慧解,故云愈有。惟斆學半,理益精暢,故云愈多爾。

天之道,利而不害。

疏:天道施生,長養萬物,利也。無所宰割,不害也。此舉喻欲明聖人之道弘益爾。

聖人之道,為而不争。

疏:聖人之道,凡所作為,而與物不争者,為聖人無所積滯,與人愈有是以不争爾。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十竟

唐玄宗御制道德真经疏外传-唐-李隆基

道德真經廣聖義節略

經名:道德真經廣聖義節略。原題《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四卷,收入《正統道藏》洞神部玉訣類。按此書卷首《外傳》及正文內容,係據唐人杜光庭《道德真經廣聖義》,加以節略改編而成。改編者不知為誰,今暫據內容報定經名。其徐卷題均依原《道藏》不變。

道德真經疏外傳

太上者起乎無因,自玄而出,窅兮莫測,從有而名,隨方出顯,不可具陳。後末化於殷朝,寄胎於商第十八王陽甲,十七年庚申之歲,託孕於玄妙玉女八十一年,至商二十二王武丁九年庚辰之歲,降生於亳州衛真縣,今太清宮,是降生之所也。二月十五日卯時,聖母剖左腋而生,其他祥異,備具道史。

《道德經》古今箋注者多矣,見行注者六十餘家,開列于後:

節解上下 老君與尹喜解。
想爾二卷 三天法師張道陵所注。
內解上下 尹喜以內修之旨解注。
河上翁章句 漢文帝時降居陝州河濱,今有廟見存。
嚴君平指歸十四卷 漢成帝時蜀人,名遵。
山陽王弼注 字輔嗣,魏時尚書郎。
南陽何晏 字叔平,魏駙馬都尉。
河南郭象 字子玄,向秀弟子,魏晋時人。
穎川鍾會 字士季,魏明帝時人。
隱士孫登 字公和,魏文、明二帝時人。
晋僕射太山羊祜 字叔子,注為四卷。
沙門羅什 本西胡人,苻堅時自玉門關入中國,注二卷。
沙門佛圖澄 趙時西國胡僧也,注上下二卷。
沙門僧肇 晋時人,注四卷。
梁隱居陶弘景 武帝時人,號貞白先生,注四卷。
范陽廬裕 後魏國子博士,名白頭翁,注二卷。
草萊臣劉仁會 後魏伊州梁縣人,注二卷。
昊郡徵士顧歡 字景怡,南齊博士,注四卷。
松靈仙人 隱青溪山,無名氏年代。
晋人河東裴楚恩 注二卷。
秦人京兆杜弼 注二卷。
宋人河南張憑 字長宗,明帝太常博士,注四卷。
梁武帝 蕭衍,注四卷,證以因果為義。
梁簡文帝 蕭綱,作述義十卷。
清江張嗣 注四卷,無年代。
梁道士臧玄靜 字道宗,作疏四卷。
梁道士孟安排 號大孟,作經義二卷。
梁道士孟智周 號小孟,注二卷。
梁道士竇略 注四卷,與武帝、羅什所宗無異。
隋道士劉進喜 作疏六卷。
陳道士諸糅 作玄覽六卷。
隋道士李播 注上下二卷。
唐太史令傅弈 注二卷,并作音義。
唐嵩山道士魏徵 作要義,太宗丞相。
法師宋文明 作義泉五卷。
仙人胡超 作義疏十卷,西山得道。
道士安丘 作指歸五卷。
道士尹文操 作簡要義五卷。
法師韋錄 字處玄,注兼義四卷。
道士王玄辯 作河公釋義十卷。
諫議大夫肅明觀主尹愔 作新義+五卷。
道士徐邈 注四卷。
直翰林道士何思遠 作指趣二卷,玄示八卷。
衡岳道士薛季昌 作金繩十卷,事數一卷。
洪源先生王鞮 注二卷,玄珠三卷,旨訣二卷。
法師趙堅 作講疏六卷。
太子司議郎楊上善 高宗時人,作集注真言二十卷。
道士車弼 疏七卷。
任真子李榮 注上下二卷。
成都道士黎元興 作義四卷。
太原少尹王光庭 作契原注二卷。
道士張慧超 作志玄疏四卷。
龔法師 作集解四卷。
通議郡道士任大玄 注二卷。
道士冲虛先生殿中監申甫 作疏五卷。
岷山道士張君相 集解四卷。
道士成玄英 作講疏六卷。
漢州刺史王真 作論兵述義上下二卷。
道士符少明 作道講策二卷。
玄宗皇帝 所注道德經上下二卷,講疏六卷,即今所廣疏矣。

所釋之理,諸家不同,或深了重玄,不滯空有。或推因果,偏執三生。或引合儒宗,或趣歸空寂。莫不并探驪室,競掇珠璣。俱涉鍾山,争窺珪瓚。連城在握,照乘盈懷。敷弘則光燦縑緗,演暢則綵文編簡。我開元至道昭肅孝皇帝,降神龍變,接統象先,戡內難以,乘乾啟中,具而御極,無為在宥,四十五年,汾水襄城,靡勞轍迹,具茨大院,自得明遊。廓八溟為仁壽之庭,普萬寓為華胥之國。至道至德,超哉明哉。欽若尊經,本朝家教,象繫不可以擬議,風雅不足以指陳。橫亘古今,獨立宇宙。雖諸家染翰,未窮眾妙之門;多士研精,莫造重玄之境。凝旒多暇,屬想有歸,躬注八十一章,製疏六卷。內則修身之本,囊括無遺。外即理國之方,洪纖畢舉。宸藻遐布,奪五雲之華;天光煥臨,增二曜之色。固可以季仲《十翼》,暉映二《南》。稟若親於玄元,信躬傳於太上。冠九流而首出,垂萬古而不刊。則《大風》、《朱雁》之歌,誠難接武;《典論》、《金樓》之作,詎可同年。但以疏注之中,引經合義,周書魯史,互有發明,四始漆園,或申屬類。後學披卷,多瞢本源。輒採摭眾書,研尋篇軸。今於御注疏內餘事,略錄于後。

開元十一年躬為注解序云:詔曰詔者,敕命之書也。在天子為詔、為誥、為敕、為制,在皇后太子諸王為教、為令,皆君上命下之詞也。詔啟迪來裔,啟,開也。迪,進也。頗者,甚也。疏序曰:馬遷謂之隱君子。馬遷者,司馬遷也。字子長,河內溫人,中山王相司馬喜之孫,太史令談之子,顓頊之裔。生于龍門。年十歲誦古文尚書,年二十歲遊江淮、九疑、禹穴之門,仕漢為郎中,使西蜀。父卒歲餘為太史令,而作《史記》也。《道德》分上下者,開元二十一年頒下,其所分別,上卷四九三十六章,法春夏秋冬,下卷五九四十五章,法金木水火土,則上卷從一至九章,以無形無名為宗,明春道。從十至十八章,以無知恍惚為宗,明夏道。從十九至二十七章,以有情有信為宗,明秋道。從二十八至三十六章,以凝重清净為宗,明冬道。其下卷自一盡九,明仁德。次十盡十八,明禮德。從十九盡二十七,明義德。從二十八至三十六,明智德。從三十七至盡四十五,明信德也。

唐玄宗御注道德真经-唐-李隆基

唐玄宗御註道德真經
經名:唐玄宗御註道德真經。作者:唐玄宗李隆篡。四卷。底本出處:《正統道藏》洞神部玉訣類。參校本:敦煌卷子P.2375 號。

唐玄宗御註道德真經序

昔在元聖,強著玄言,權輿真宗,啟迪來裔。遺文誠在,精義頗乖。撮其指歸,雖蜀嚴而猶病,摘其章句,自河公而或略。其餘浸微,固不足數。則我玄元妙旨,豈其將墜?朕誠寡薄,嘗感斯文,猥承有後之慶,恐失無為之理,每因清宴,輒叩玄關,隨所意得,遂為箋注。豈成一家之說,但備遺闕之文。今玆絕筆,是詢於眾公卿臣庶道釋二門,有能起予類於卜商,針疾同於左氏,渴於納善,朕所虛懷渴於納善,朕所虛懷,苟副斯言,必加厚賞。且如諛臣自聖,幸非此流,縣市相矜,亦云小道,既其不諱,咸可直言勿為來者所嗤,以重朕之不德。

唐玄宗御注道德真經卷之一

道經上

道可道章第一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道者,虛極之妙用。名者,物得之所稱。用可於物,故云可道。名生於用,故云可名。應用且無方,則非常於一道。物殊而名異,則非常於一名。是則強名曰道,而道常無名也。

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

無名者,妙本也。妙本見氣,權輿天地,天地資始,故云無名。有名者,應用也。應用匠成,茂養萬物,物得其養,故有名也。

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

人生而靜,天之性。感物而動,性之欲。若常守清靜,解心釋神,返照正性,則觀乎妙本矣。若不正性,其情逐欲而動,性失於欲,迷乎道原,欲觀妙本,則見邊徼矣。

此兩者,同出而異名。

如上兩者,皆本於道,故云同也。動出應用,隨用立名,則名異矣。

同謂之玄。

出則名異,同則謂玄。玄,深妙也。

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意因不生,則同乎玄妙,猶恐執玄為滯,不至兼忘,故寄又玄峽遺玄,示明無欲於無欲能如此者,萬法由之而自出,故云眾妙之門。

天下皆知章第二

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

美善者,生於欲心,心苟所欲,雖惡而美善矣。故云皆知,以己之所美為美,所善為善矣。美善無主,俱是妄情,皆由封執有無,分別難易,神奇臭腐,以相傾奪。大聖較量,深知虛妄,故云惡已。

故有無之相生,難易之相成,長短之相形,高下之相傾,音聲之相和,前後之相隨。

六者相違,遞為名稱,亦如美惡,非自性生,是由妄情,有此多故。

是以聖人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

無為之事,無事也。寄以事名,故云處。不言之教,忘言也,寄以教名,故云行也。

萬物作而不辭,

令萬物各自得其動作,而不辭謝於聖人也。

生而不有,為而不恃,功成不居。

令萬物各遂其生,不為己有,各得所為,而不負恃,如此即太平之功成矣。猶當日慎一日,不敢寧居也。

夫唯不居,是以不去。

夫唯不敢寧居,而增修其德者,則忘功而功存,故不居而不去也。

不尚賢章第三

不尚賢,使民不爭。

尚賢則有迹,徇迹則争興。使賢不肖各當其分,則不争矣。

不貴難得之貨,使民不為盜。

難得之貨,謂性分所無者,求不可得,故云難得。夫不安本分,希效所無,既失性分,寧非盜竊?欲使物任其性,事稱其能,則難得之貨不貴,性命之情不為盜矣。

不見可欲,使心不亂。

既無尚賢之迹,不求難得之貨,是無可見之欲,而心不惑亂也。

是以聖人之治,虛其心,

心不為可欲所亂,則虛矣。

實其腹,

道德內充,則無矜徇,亦如屬厭而止,不生貪求。

弱其志,

心虛則志弱。

強其骨。

腹實則骨強。

常使民無知無欲,

常使民無争尚之知,無貪求之欲也。

使夫知者不敢為也。

清靜化人,盡無知欲。適有知者,令不敢為也。

為無為,則無不治矣。

於為無為,人得其性,則淳化有孚矣。

道沖章第四

道沖而用之,或似不盈。

言道動出冲和之氣,而用生成。有生成之道,曾不盈滿。云或似者,於道不敢正言。

淵兮似萬物之宗。

淵,深靜也。道常生物,而不盈滿,妙本淵兮深靜,故似為萬物宗主。

挫其銳,解其紛,

道以冲和,故能抑止銛利,釋散紛擾。若俗學求復,則彌結矣。

和其光,同其塵。

道無不在,所在常無。在光在塵,皆與為一。一光塵爾,而妙本非光塵也。

湛兮似或存。

和光同塵,而妙本不雜,故湛兮似有所存。

吾不知其誰之子,象帝之先。

吾不知道所從生,明道非生法,故無父道者,似在乎帝先爾。帝者,生物之主。象,似也。

天地章第五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不仁者,不為仁恩也。芻狗者,結芻為狗也。犬以守御,則蔽蓋之恩。今芻狗徒有狗形,而無警吠之用,故無情於仁愛也。言天地視人,亦如人視芻狗,無貴望爾。嘗試論之曰:夫至仁無親,孰為兼愛?愛則不至,適是偏私。不獨親其親,則天下皆親矣。不獨子其子,則天下皆。子矣。是則至仁之無親,乃至親也,豈兼愛乎?

天地之間,其猶橐籥乎?

橐者鞴也,籥者笛也。橐之鼓風,笛之運吹,皆以虛而無心,故能動而有應。則天地之間,生物無私者,亦以虛而無心故也。

虛而不屈,動而愈出。

橐籥虛之而不屈撓,動之而愈出聲,以况聖人心無偏愛,則無屈撓之時,應用不窮,可謂動而愈出也。

多言數窮,不如守中。

多言而不酬,故數被窮屈。兼愛則難遍,便致怨憎,故不如抱守中和,自然皆足。

谷神章第六

谷神不死,

谷者虛而能應者也。神者,妙而不測者也。死者,休息也。谷之應聲,莫知所以。有感則應,其應如神,如神之應,曾不休息。欲明至道,虛而生物,妙用難名,故舉谷神以為喻說。

是謂玄牝。

玄,深也。牝,母也。谷神應物,冲用無方,深妙不窮,能母萬物,故寄谷神玄牝之號,將明大道生畜之功。

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

深妙虛牝,能母萬物,萬物由出,是謂之門矣。天地有形,故資稟為根本矣。

綿綿若存,用之不勤。

虛牝之用,綿綿微妙,應用若存,其用無心,故不勤勞矣。

天長地久章第七

天長地久。

摽天地長久者,欲明無私無心,則能長能久,結喻成義,在乎聖人,後身外身,無私成私耳。

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

天地生物,德用甚多,而能長且久者,以其資稟於道,不自矜其生成之功故爾。

是以聖人後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

後身則人樂推,故身先。外身則心忘淡泊,故身存。

非以其無私邪?故能成其私。

天地忘生養之功,是無私。而能長且久,是成其私。聖人後外其身,是無私而能先能存,是成其私也。

上善若水章第八

上善若水。

將明至人上善之功,故舉水性幾道之喻。

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

幾,近也。

居善地,

上善之人,處身柔弱,亦如水之居地,潤益一切,地以卑用,水好下流。

心善淵,

用心深靜,亦如水之淵停矣。

與善仁,

施與合乎至仁,亦如水之滋潤品物也。

言善信,

發言信實,亦如水之行險,不失其信矣。

政善治,

從政善治,亦如水之洗滌群物,令其清靜矣。

事善能,

於事善能因任,亦如水性方圓隨器,不滯於物矣。

動善時。

物感而應,不失其時,亦如水之春泮冬凝矣。

夫唯不爭,故無尤。

上善之人,虛心順物,如彼水性,壅止决流,既不違迕於物,故無尤過之地。

持而盈之章第九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

執持盈滿,使不傾失,積財為累,悔吝必生,故不如其已。已,止也。

揣而銳之,不可長保。

揣度銳利,進取榮名,富貴必驕,坐招殃咎,故不可長保。

金玉滿堂,莫之能守。

此明盈難久持也。

富貴而驕,自遺其咎。

此明銳不可揣也。驕猶心生,故咎非他與。

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

功成名遂者,當退身以辭盛,亦如天道虛盈有時,則無憂患矣。

載營魄章第十

載營魄抱一,能無離乎?

人生始化曰魄,既生曰魂。魄則陰虛,魂則陽滿,言人載虛魄,常須營護復陽。陽氣充,魄則為魂,魂能運動,則生全矣。一者,不雜也。復陽全生,不可染雜,故令抱守淳一,能無離身乎?

專氣致柔,能如嬰兒乎?

專一冲氣,使致和柔,能如嬰兒,無所分別。

滌除玄覽,能無疵乎?

玄覽,心照也。疵,瑕病也。滌除心照,使令清净,能無瑕病。

愛民治國,能無為乎?

愛養萬人,臨理國政,能無為乎?當自化矣。自上營魄,皆教修身。身修則德全,故可為君矣。

天門開闔,能為雌乎?

天門,曆數所從出。開闔,謂治亂。言人君應期受命,能守雌靜,則可以永終天祿矣。又解云:《易》曰:一闔一闢謂之變,言聖人撫運,應變無常,不以雄成,而守雌牝,亦如天門開闔,虧盈而益謙也。

明白四達,能無知乎?

人君能為雌靜,則萬姓樂推其德,明白如日四照,猶須忘功不宰,故云能無知乎?

生之畜之,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是謂玄德。

令物各遂其生,而畜養之。遂生而不以為有修,為而不恃其功,居長而不為主宰,人君能如此者,是謂深玄之德矣。

三十輻章第十一

三十輻共一轂,當其無,有車之用。

此明有無功用,相資而立。三十輻者,明造車也。共一轂者,因言少總眾。夫轅箱之有,共則成車,車中空無,乃可運用。若無轅箱之有,亦無所用之車。車中若不空無,則轅箱之有,皆為棄物。

埏埴以為器,當其無,有器之用。

埏,和也。埴,土也。陶匠和土,為瓦缶之器。

鑿戶牖以為室,當其無,有室之用。

古者陶穴以為室宇,亦開戶牖,故云鑿爾。

故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

有體利無,以無為利。無體用有,以有為用。且形而上者曰道,形而下者曰器,將明至道之用,約形質以彰,故借粗有之利無,以明妙無之用有爾。

五色章第十二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

目悅青黃之觀,耳耽宮徵之音,口燕芻豢之味,傷當過分,則坐令形骸聾盲。

馳騁田獵,令人心發狂。

馳騁代務,耽著有為,如彼田獵,唯求殺獲,日以心鬥,逐境奔馳,靜而思之,是發狂病。

難得之貨,令人行妨。

性分所無,求亦不得。妄求難得,故令道行有所妨傷也。

是以聖人為腹不為目,故去彼取此。

取此含受之腹,去彼妄視之目。

寵辱章第十三

寵辱若驚。

操之則慄,捨之則悲,未忘寵辱,故皆驚也。

貴大患若身。

身為患本,矜貴其身,即如貴大患矣。此合云貴身如貴大患,而乃云貴大患如身者,欲明起心貴身,即是大患。有貴即身是大息,故云貴大
息如身。若,如也。此上兩句正標。

何謂寵辱?寵為下,

前標寵辱如驚,恐人不了,故問何謂寵辱?夫得寵驕盈,無不生禍,是知寵為辱本,故答云寵為下矣。

得之若驚,失之若驚,是謂寵辱若驚。

寵辱循環,寵為辱本。凡情惑滯,驚辱而不驚寵,故聖人戒云:汝之得寵,當如汝得辱而驚,則汝之失寵得辱,亦如吾戒,汝得寵而驚懼也。故結云是謂寵辱若驚。

何謂貴大患若身?

恐人不曉即身是患本,故問之。

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

身相虛幻,本無真實,為患本者,以吾執有其身,痛瘥寒溫,故為身患。

及吾無身,吾有何患?

能知天地委和,皆非我有,離形去智,了身非身,同於大通,夫有何患?

故貴以身為天下,若可寄天下。愛以身為天下,若可託天下。

此章首標寵辱之戒,後以寄託結成者,寵辱若驚,未忘寵辱貴愛。以為未忘貴愛,故以辱校寵,則辱不如寵。以貴方愛,則貴不如愛。驚寵辱者,尚有寵辱介懷,存貴愛者,未為謙忘天下。故初則使驚寵如辱,後欲令寵辱俱忘,假寄託之近名,辯兼忘之極致。忘寵辱則無所復驚,忘身則無為患本,忘天下則無寄託之近名。

視之不見章第十四

視之不見名曰夷,

此明道也。夷,平易也。道非色,故視不可見。以其於無色之中而能色焉,故名曰夷。

聽之不聞名曰希,

希者,聲之微也。道非聲,故聽之不聞。以其於無聲之中獨能和焉,故名曰希。

搏之不得名曰微。

搏,執持也。微,妙也。道無形,故執持不得。以其於無形之中而能形焉,故名曰微。

此三者不可致詰,故復混而為一。

三者將以詰道,道非聲色形法,故詰不可得,但得夷希微爾。道非夷希微,故復混而為一。

其上不皦,其下不昧。

在上者必明,在下者必昧,唯道於上非上,在上亦不明。於下非下,在下亦不昧也。

繩繩不可名,復歸於無物。

繩繩者,運動不絕之意。不皦不昧,運動無窮,生物之功,名目不得,非物能物,故常生物而未始有物,妙本湛然,故云復歸於無物。

是謂無狀之狀,無物之象,是謂惚恍。

是謂無形狀之狀,無物質之象,不可名有,不可者無,無有難名,故謂之惚恍。

迎之不見其首,隨之不見其後。

無始,故迎之不見其首。無終,故隨之不見其後。

執古之道,以御今之有。

執古無為之道,以御今有為之事,則還返淳樸矣。

能知古始,是謂道紀。

能知古始所行,是謂道化之紀綱。

古之善為士者章第十五

古之善為士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識。

士,事也。言古之善以道為事者,於彼微言妙道,無不玄鑒通照,而德容深邃,不可識知。

夫唯不可識,故強為之容。

夫唯德量難識,故強為容狀以明之,謂下文。

豫若冬涉川,

豫,閑豫也。善士於代閑法,如涉冬川,眾人貪著,故畏懼,今我不染,故閑豫也。

猶若畏四鄰,

猶豫,疑難也。上言善士不染故閑豫,及觀行事,甚疑難,如今代人懼鄰戒。

儼若客,渙若冰將釋。

雖則儼然若客,無所造為,而不凝滯於物,渙然若春冰之釋散也。

敦兮其若樸,

雖渙然冰釋,曾不自矜,而能敦厚,若質樸無所分別。

曠兮其若谷,

其德量曠然寬廣,無所含容,若彼空谷。

渾兮其若濁。

和光混迹,若濁而清。

孰能濁以靜之,徐清。

孰,誰也。誰能於彼渾濁,以靜澄止之,令徐自清乎?

孰能安以久動之,徐生。

誰能安靜於此清以久,更求勝法,運動修行,令清靜之性,不滯於法,而徐動出也。生猶動出也。

保此道者,不欲盈。

欲保此徐清徐生之道,當須無所執滯,若執清求生,是謂盈滿,將失此道。故云不欲盈。

夫唯不盈,故能弊,不新成。

夫唯不盈滿之人,故能以新證之,行為弊薄,不以其新成而滯著也。

致虛極章第十六

致虛極,守靜篤。

虛極者,妙本也。言人受生皆稟虛極妙本,及形有受納,則妙本離散。今欲令虛極妙本必致於身,當須絕棄塵境染滯,守此雌靜篤厚,則虛極之道自致於身也。

萬物并作,吾以觀其復。

老君云:何以知守雌靜則能致虛極乎?但觀萬物動作云為,及其歸復,常在於靜,故知爾。

夫物芸芸,各復歸其根。

又云所以知萬物歸復常在於靜者,為物華葉芸芸,生性皆復歸於其根本,故有作云云者,動作也。言夫物云云動作者,及其歸復皆在根本爾。

歸根曰靜,靜曰復命。

華葉云云者,生性歸根則靜止矣。人能歸根至靜,可謂復所稟之性命。

復命曰常,知常曰明。

守靜復命,可謂有常。知守常者,更益明了。

不知常,妄作凶。

不恒其德,或承之羞,失常妄作,窮凶必至矣。

知常容,

知守真常,則心境虛靜,如彼空谷,無不含容。

容乃公,

含容應物,應物無心,既無私邪,故為公正。

公乃王,

能公正無私者,則為物所歸往。

王乃天,

群物樂推,如天之覆,則與天合德。

天乃道,

王德如天,乃能行道。

道乃久。

道行天下,乃可以久享福祚矣。

歿身不殆。

同天行道,則終歿其身,長無危殆之事矣。

太上章第十七

太上,下知有之。

太上者,淳古之君也。下知者,臣下知上有君,尊之如天而無施教有為之迹,故人無德而稱焉。

其次,親之譽之。

逮德下衰,君行善教,仁見故親之,功高故譽之。

其次,畏之侮之。

德又下衰,君多弊政,人不堪命,則驅以刑罰,故畏之。懷情相欺,明不能察,故侮之。

信不足,有不信。

畏之侮之者,皆由君信不足,故令下有不信之人。

猶其貴言。

親之譽之者,由君有德教之言,故貴其言而親譽之。

功成事遂,百姓謂我自然。

功成而不執,事遂而無為,百姓日用而不知,謂我自然而成遂,則太上下知有之之謂也。

大道廢章第十八

大道廢,有仁義。

澆淳散樸,大道不行,曰仁與義,小成遂作。濡沬生於不足,凋弊起於有為,然則聖人救代之心未嘗異,而夷險之迹不得一爾。

智慧出,有大偽。

用智慧者,將立法也。法出而奸生,則有大偽矣。并竊符璽,可不信然?

六親不和,有孝慈。

父子夫婦兄弟,六親也。疏戚無倫,不和也。各親各子,有孝慈也。皆由失道,故有偏名也。

國家昏亂,有忠臣。

太平之時,上下交足,何異名乎?昏亂之日,見危致命,有忠臣矣。

絕聖棄智章第十九

絕聖棄智,民利百倍。

絕聖人言教之迹,則化無為。棄凡夫智詐之用,則人淳樸。淳樸則巧偽不作,無為則矜徇不行。人抱天和,物無天枉,是有百倍之利。

絕仁棄義,民復孝慈。

絕兼愛之仁,棄裁非之義,則人復於大孝慈矣。

絕巧棄利,盜賊無有。

人矜偏能之巧,必有争利之心,故絕巧則人不争,棄利則人自足。足則不為盜賊矣。

此三者,以為文不足,故令有所屬。

此三者但令絕棄,未示修行,故以為文不足垂教,更令有所屬者,謂下文也。

見素抱樸,少私寡欲。

見真素,抱淳樸,少私邪,寡貪欲。

唐玄宗御注道德真經卷之一竟
唐玄宗御註道德真經卷之二

道經下

絕學無憂章第二十

絕學無憂。

絕有為俗學,則淳樸不散。少私寡欲,故無憂也。

唯之與阿,相去幾何?善之與惡,相去何若?

唯則恭應,阿則慢應,同出於口,故云相去幾何?而恭應則善,慢應則惡,以喻俗學。絕之則無憂,不絕則生患,只在心識回照,豈復相去遠哉?

人之所畏,不可不畏。

凡人所畏者,慢與惡也。善士所畏者,俗學與有為也。皆當絕之,故不可不畏。

荒兮其未央哉。

若不畏絕俗學,則眾生正性荒廢,其未有央止之時。

眾人熙熙,如享太牢,如登春臺。

眾人俗學有為,熙熙逐境,如臨享太牢,春臺望登,動生貪欲。

我獨怕兮其未兆,如嬰兒之未孩。

我獨怕然安靜,於其情欲,略無形兆,如彼嬰兒,未能孩孺也。

乘乘兮若無所歸。

至人無心,運動隨物,無所取與,若行者之無所歸。乘乘,運動貌。

眾人皆有餘,

眾人耽嗜塵務,矜夸巧智,自為有餘,以示光大。

而我獨若遺。

常若不足,有所遺忘。

我愚人之心也哉,純純兮。

我豈愚人之心,遺忘若此也哉?但我心純純,故若遺爾。

俗人昭昭,

矜巧智也。

我獨若昏。

自韜晦也。

俗人察察,

立法制也。

我獨悶悶。

唯寬大也。

忽若晦,寂兮似無所止。

容貌忽然若昏晦,而心寂兮絕於俗學,似無所止著。

眾人皆有以,

眾人於代間,皆有所以,逐境俗學之意。

我獨頑似鄙。

頑者無分別,鄙者陋不足,而心實了悟。外若不足,故云似爾。

我獨異於人,

人有情欲,我無愛染。人與道反,我與道同。

而貴求食於母。

求食於母者,貴如嬰兒無營欲爾。上文云如嬰兄之未孩,下經云含德之厚,比於赤子。如此所以獨異於人。先無求、於兩字,今所加也。且聖人說經,本無避諱,今代為教,則有嫌疑。暢理故義不可移,臨文則句須穩便。便今存古,是所庶幾。又司馬遷云:老子說五千餘言,則明理詣而息言,不必以五千為定格。

孔德之容章第二十一

孔德之容,唯道是從。

孔,甚也。從,順也。設問甚有德之人,容狀若何?言此有德人所行,唯虛極之道是順。

道之為物,唯恍唯惚。

此明孔德所從之道,不有不無,冲用難名,故云恍惚。

惚兮恍兮,其中有象。

惚,無也。恍,有也。兆見曰象。自無而降有,其中兆見一切物象。

恍兮惚兮,其中有物。

物者,即上道之為物也。自有而歸無,還復至道,故云其中有物也。

杳兮冥兮,其中有精。

惚恍有無,杳冥不測,生成之用,精妙甚存。

其精甚真,其中有信。

杳冥之精,本無假雜,物感必應,應用不差,故云有信。

自古及今,其名不去,

言道自古及今,生成萬物,物得道用,因用立名。生成之用,既今古是同,應用之名,故古今不去。

以閱眾甫。

閱,度閱也。甫,本始也。言至道應用,度閱眾物本始,各遂生成之用也。

吾何以知眾甫之然哉?以此。

以此令萬物皆稟道,妙用生成故爾。

曲則全章第二十二

曲則全,

曲已以應務則全。

枉則直,

枉己以申人則直。

窪則盈,

執謙德則常盈。

弊則新,

守弊薄則日新。

少則得,

抱一不離則無失。

多則惑。

有為多門則惑亂。

是以聖人抱一為天下式。

聖人抱守淳一,故可以為天下法式。

不自見故明,

人能不自見其德,常曲己以應務,則其德全自明。

不自是故彰,

人能不自以為是,而枉己以申人,則其是直自彰矣。

不自伐故有功,

人能不自伐取,則其功歸己矣。

不自矜故長。

人能長守弊薄,不自矜衒,則人樂推其長。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與之爭。

不與物争,誰與争者,此言天下賢與不肖,無能與不争者争也。

古之所謂曲則全者,豈虛言哉。誠全而歸之。

古有曲全之言,豈虛妄哉?實能曲者,則必全理而歸之。

希言自然章第二十三

希言自然。

希言者,忘言也。不云忘言而云希者,明因言以詮道,不可都忘。悟道則言忘,故云希爾。若能因言悟道,不滯於言,則合自然。

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

風雨飄驟,則暴卒而害物,言教執滯,則失道而生迷。

孰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况於人乎。

天地至大,欲為暴卒,則傷於物,尚不能久,以况於人,執言滯教,則害於道,欲求了悟,其可得乎?

故從事於道者,

故從事於道之人,當不執滯言教。

道者同於道,

體道者,悟道忘言,則同於道矣。

德者同於德,

德者道用之名,人能體道忘功,則其所施為,同於道用矣。

失者同於失。

執言滯教,無由了悟,不悟則迷道,自同於失矣。

同於道者,道亦得之。同於德者,德亦得之。同於失者,失亦得之。

方諸挹水,陽燧引火,類族辨物,斷焉可知。

信不足,有不信。

執言滯教,不能了悟,是於信不足也,自同於失,失亦樂來,是有不信也。

跂者不立章第二十四

跂者不立,跨者不行。

跂,舉踵而望也。跨,以跨挾物也。以喻自見求明,明終不得,何異夫跂求久立,跨求行履乎?

自見者不明,

露才揚己,動而見無,故不明。

自是者不彰,

是己非人,直為怨府,故不彰。

自伐者無功,

專固伐取,物所不與,故無功。

自矜者不長。

矜衒行能,人所鄙薄,故不長。

其於道也,曰餘食贅行,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

自見等行,於道而論,是曰殘餘之食,疣贅之行。凡物尚或惡之,故有道之人,不處斯事矣。

有物混成章第二十五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

將欲明道立名之由,故云有物。言有物混然而成,含孕一切,尋其生化,乃在天地之先。

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下母。

有物之體,寂寥虛靜,妙本湛然常寂,故獨立而不改。應用遍於群有,故周行而不危殆。而萬物資以生成,被其茂養之德,故可以為天下母。

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

吾見有物生成,隱無名氏,故以通生表其德,字之曰道,以包含目其體,強名曰大。

大曰逝,逝曰遠,遠曰返。

妙用無方,強名不得,故自大而求之,則逝而往矣。自往而求之,則遠不及矣。若能了悟,則返在於身心而證之矣。

故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

因其所大而明之,得一者天地王也。天大能覆,地大能載,王大能法地則天行道,故云亦大也。

域中有四大,而王居其一焉。

王者,人靈之主,萬物繫其興亡,將欲申其鑒戒,故云而王居其一,欲警王令有所法,謂下文也。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人謂王也,為生者先當法地安靜。既爾又當法天,運用生成。既生成已,又當法道,清靜無為,令物自化。人君能爾者,即合道法自然之性。

重為輕根章第二十六

重為輕根,靜為躁君。

重者制輕,故重為根。靜者持躁,故靜為君。

是以君子終日行,不離輜重。

輜,車也。重者,所載之物也。輕躁者貴重靜,亦由行者之守輜重,故失輜重則遭凍餒,好輕躁則生禍亂。

雖有榮觀,燕處超然。

人君者,守重靜,故雖有榮觀,當須燕爾安處,超然不顧也。

奈何萬乘之主,而以身輕天下。

奈何者,傷嘆之辭也。天下者,大寶之位也。言人君奈何以身從欲,輕用其身,令亡其位也。

輕則失臣,躁則失君。

君輕易,則人離散,故失臣。臣躁求,則主不齒,故失君。

善行章第二十七

善行無轍邊,

於諸法中體了真性,行無行相,故云善行。如此則心與道冥,故無轍進可尋求。

善言無瑕謫,

能了言教,不為滯執,遣象求意,理證言忘,故於言教中無瑕疵謫過。

善計不用籌算,

能了諸法本無二門,一以貫之,不生他見,故無勞籌算,自能照了,既無計算,非善而何?

善閉無關楗而不可開,

兼忘言行,不入異門,心無邊境之迷,境無起心之累,雖無關楗,其可開乎?

善結無繩約而不可解。

體了真性,本以虛忘,若能虛忘,則心與道合,雖無繩索約束,其可解而散乎?

是以聖人常善救人,故無棄人。常善救物,故無棄物。

是以聖人常用此五善之教以教之,故無棄者。

是謂襲明。

密用曰襲,五善之行在於忘遣,忘遣則無迹,故云密用。密用則悟了,故謂之明。

故善人不善人之師,不善人善人之資。

師,法也。資,取也。善人可師法,不善人可取役使也。

不貴其師,不愛其資,

此章深旨,教以兼忘,若存師資,未為極致。今明所以貴師為存學相,學相既空,自無所貴,所以愛資為存教相,於教忘教,故不愛資。貴愛兩亡心,而道自化。

雖智大迷,是謂要妙。

師資兩忘,是謂玄德。凡俗不悟,以為大迷,故聖人云雖知凡俗以為大迷,以道觀之,是為要妙。

知其雄章第二十八

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谿。為天下谿,常德不離,復歸於嬰兒。

雄者,患於用牡,故知其雄,則當守其雌,謙德物歸,是為天下谿谷,則真常之德不離其身,抱道含和,復歸於嬰兒之行矣。

知其白,守其黑,為天下式。為天下式,常德不忒,復歸於無極。

能守雌靜,常德不離,德雖明白,當如暗昧,如此則為天下法式。常德應用,曾不差忒,德用不窮,故復歸於無極。忒,差也。

知其榮,守其辱,為天下谷。為天下谷,常德乃足,復歸於樸。

德雖尊榮,常守卑辱,物感斯應,如谷報聲,虛受不窮,常德圓足,則復歸於道矣。樸,道也。

樸散則為器,聖人用之,則為官長。

含德內融,則復歸於樸。常德應用,則散而為器,既涉形器,必有精粗,聖人用之,則為群村之官長矣。

故大制不割。

聖人用道,大制群生,暄然似春,蒙澤不謝,動植咸遂,曾不割傷。

將欲章第二十九

將欲取天下而為之,吾見其不得已。

天下者,大寶之位也,有道之者,必待曆數在躬,若暴亂之人,將欲以力取而為之主者。老君戒云:吾見其不得已。

天下神器,不可為也。為者敗之,

大寶之位,是天地神明之器,謂為神器,故不可以力為也。故曰為者敗之,此戒奸亂之臣。

執者失之。

曆數在躬,已得君位,而欲執有斯位,凌虐神主,天道禍淫,亦當令失之。此戒帝王也。

故物或行或隨,或煦或吹,或強或贏,或載或隳。

欲明為則敗,執則失,故物或行之於前,或隨之於後,或煦之使暖,或吹之使寒,扶之則強,抑之則弱,有道則載事,無德則隳廢。

是以聖人去甚、去奢、去泰。

聖人睹或物之行隨,知執者之必失,故去其過分爾。

以道佐人主章第三十

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強天下,其事好還。

人臣能以道輔佐人主者,當柔服以德,不用甲兵之威,取強於天下。何則?兵者凶器,戰者危事。抗兵加使,彼必應之,其事既好還報,則勝負之數,未可量也。

師之所處,荊棘生焉。大軍之後,必有凶年。

軍師所處,戰則妨農,農事不修,故生荊棘。兵氣感害,水旱繼之,農廢於前,灾隨其後,必有凶荒之年。

故善者果而已,不敢以取強。果而勿矜,果而勿伐,果而勿驕,

善輔相者,果於止敵。蓋在於安人和眾,必不敢求勝取強。故雖果於止敵,敵不為寇。慎勿矜功伐取,以自驕盈,驕則敗亡,故為深戒。

果而不得已,是果而勿強。

前敵來侵,不得休止,故用兵以止之,如是則果在於應敵,非果以取強也。

物壯則老,是謂不道,不道早已。

物之用壯,由兵之恃強。物壯則衰,兵強則敗,是謂不合於道,當須早止不為。

夫佳兵章第三十一

夫佳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

佳者,好也。兵者,謀略也。凡人修辭立誠,不能以道德藏器,而以兵謀韜略為好。謀略之用,只在於攻取殺伐,故為不善之材器。凡物尚或惡之,是以有道之人不處身於此爾。

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

左,陽也。陽和則發生,故平居所貴。右,陰也,陰凝則肅殺,故用兵所貴。

兵者,不祥之器,

祥者,善也。好兵者尚殺,故為不善之材器也。

非君子之器。

君子以道德為材器,不貴兵謀。

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

夷狄內侵,故不得已。善勝不争,是恬淡為上。

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夫樂殺人者,不可得志於天下。

制勝於敵,必哀其人,故不以為美也。夫勝必多殺人,若以勝為美者,是樂多殺人,樂多殺人,人必不附。欲求得志,不亦難乎!

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處左,上將軍處右。

偏將軍卑而處左者,不專殺人。上將軍尊而處右者,主兵謀也。

言以喪禮處之。

喪禮尚右,今上將軍居右者,是以喪禮處置之。

殺人眾多,以悲哀泣之。

以生靈之貴,而交戰殺之,有惻隱之心,故以悲哀傷泣之爾。

戰勝,則以喪禮處之。

勇士雄,入戰而獲勝,勝則受爵,居於右位,尚右非吉,是以喪禮處之。但以為不祥之器,亦何必縞素為資。

道常無名章第三十二

道常無名。

道以應用為常,常能應物,其應非一,故於常無名。

樸雖小,天下不敢臣。

樸,妙本也,妙本精一,故云小。而應用匠成,則至大也,故無敢以道為臣者。

侯王若能守,萬物將自賓。

侯王若能守道精一,無為而化,則萬物將自賓服矣。

天地相合,以降甘露,人莫之令而自均。

侯王若能抱守精一,則地平天成,交泰致和,故降灑甘露。夫甘露既降,蕭蘭俱澤,不煩教令,而自均平。取譬侯王,稱物平施。

始制有名,名亦既有,

人君以道玫平,始能制御有名之物,故有名之物,亦盡為侯王所有矣。既,盡也。

夫亦將知止。知止所以不殆。

若侯王能制有名之物,則夫有名之物,亦將知依止於侯王,知依止有道之君,所以無危殆之事。

譬道之在天下,猶川谷之與江海。

天降甘露,以瑞有道,故譬有道之君,在宥天下,天則應之,猶如川谷與江海通流爾。

知人者智章第三十三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智者役用以知物,明者融照以鑒微,智則有所不知,明則無所不照。

勝人者有力,自勝者強。

能制勝人者,適可謂有力。能自勝其心使柔弱者,方可全其強爾。

知足者富,強行者有志,

知止足者無貪求,可謂富矣。強力行者不懈怠,可謂有志節矣。

不失其所者久,

知足強力,不失其所恒,則是久於其道者。

死而不亡者壽。

死者分理之終,亡者夭枉之數,壽者一期之盡,夫知人勝人,又招殃咎,知足強力,動得天常。得天常者,死而不亡。是一期之盡,可謂壽矣。

大道泛兮章第三十四

大道泛兮,其可左右。

大道泛兮,無繫而能應物,左右無所偏名矣。

萬物恃之以生而不辭,功成不名有。

言萬物恃賴冲用而生化,而道不辭以為勞,功用備成,不名己有。

愛養萬物,而不為主,常無欲,可名於小。

愛養群材而不為主宰。於物無欲,則可名於小,言不可名小。

萬物歸之,不為主,可名於大。

愛養之,故萬物歸之,有萬不同,而不為主,可名為大。非小非大,所以難名。

是以聖人終不為大,故能成其大。

是以聖人法道忘功,終不自為光大,故能成其光大之業。

執大象章第三十五

執大象,天下往。

大象,大道也。帝王執持大道,以理天下,則天下萬物歸往矣。

往而不害,安平泰。

物往而不傷害,則安於平泰。

樂與餌,過客止。

樂,音樂也。餌,飲食也。言人家有音樂飲食,則行過之客皆為之留止。如帝王執道以致平泰,亦為萬物所歸往矣。又解云:樂以聲聚,餌以味聚,過客少留,非久長也。是以蘧廬不可以久處,仁義顜之而多責。故人君體道清淨,淡然無味,始除察察之政,終化淳淳之人,故下文結云用不可既也。

道之出口,淡乎其無味。

人君以道德清淨為教,初出於口,淡乎其無味,不似俗中言教,有親譽畏侮等也。

視之不可見,聽之不足聞,用之不可既。

以道鎮净,初無言教,故視之不足見,聽之不足聞,而淳風大行,萬物殷阜,歲計有餘,故用不可既。既,盡也。

將欲歙之章第三十六

將欲歙之,必固張之。將欲弱之,必固強之。將欲廢之,必固興之。將欲奪之,必固與之。是謂微明。

經云:正言若反,《易》云:巽以行權。權,反經而合義者也。故君子行權貴於合義,小人用之則為詐譎。孔子曰:可與立,未可與權。信矣。故老君前章云執大象,斯謂之實。此章繼以歙張,是謂之權。欲量眾生根性,故以權實覆卻相明,令必致於性命之域。而惑者乃云非道德之意,何其迷而不悟哉?故將欲歙斂眾生情欲,則先開張,極其侈心,令自困於愛欲,則當歙斂矣。強弱等
義,略與此同。此道甚微,而效則明著,故云是謂微明。

柔弱勝剛強。

巽順可以行權,權行則能制物,故知柔弱者必勝於剛強矣。

魚不可脫於淵,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脫,失也。利器,權道也。此言權道不可以示非其人,故舉喻云:魚若失淵,則為人所擒,權道示非其人,則當竊以為詐譎矣。

道常無為章第三十七

道常無為,而無不為。侯王若能守,萬物將自化。

妙本清靜,故常無為。物恃#1以生,而無不為也。侯王若能守道無為,則萬物自化。君之無為,而淳樸矣。

化而欲作,吾將鎮之以無名之樸。

言人既從君上之化,已無為清淨,而復欲動作有為者,吾將以無名之樸而鎮靜之。無名之樸,道也。

無名之樸,亦將不欲,不欲以靜,天下將自正。

言人君既以無名之樸鎮靜蒼生,不可執此無名之樸而令有迹,將恐尋迹喪本,復入有為,故於此無名之樸,亦將兼忘,不欲於無欲,無欲亦亡,泊然清浄,而天下自正平矣。

唐玄宗御註道德真經卷之二竟

#1 恃:原作『時』,據敦煌卷子改。

德經上

上德不德章第三十八

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無德。

德者道之用也,莊子曰:物得以生謂之德,時有淳醨,故德有上下。上古淳樸,德用不彰,無德可稱,故云不德,而淳德不散,無為化清,故云是以有德。建德下衰,功用稍著,心雖體道,迹涉有為,執德可稱,故云不失。迹涉矜有,比上為粗,故云是以無德也。

上德無為,而無以為。

知無為而無為者,非至也。無以無為而無為者,至矣。故上德之無為,非徇無為之美,但含孕淳樸,適自無為,故云而無以為,此心迹俱無為也。

下德為之,而有以為。

下德為之者,謂心雖無為以功用彰著,而迹涉有為,故云為之。言下德無為而有所以為,此心無為而迹有為也。

上仁為之,而無以為。

仁者兼愛之名,下德衰而上仁見,所以為兼愛之仁,故云為之。行仁而忘仁,亦欲求無為,故云而無以為。此則心有為而迹無為也。且上仁稱無為者,據迹欲無為而方上義爾,未可以語下德之有為也。

上義為之,而有以為。

義者裁非之義,謂為裁非之義,故曰為之。有以裁非斷割,令得其宜,故云而有以為,此心迹俱有為也。

上禮為之,而莫之應,則攘臂而仍之。

六紀不和,則為禮以救之,故曰為之。禮尚往來,不來非禮,行禮於彼,而彼不應,則攘臂而怒,以相仍引也。

故失道而後德,失德而後仁,失仁而後義,失義而後禮。

失道者,失上德也,上德合道,故云失道。夫道德仁義者,時俗夷險之名也,故道衰而德見,德衰而仁存,仁亡而義立,義喪而禮救,斯皆適時之用爾。故論禮於淳樸之代,非狂則悖,忘禮於澆醨之日,非愚則經,若能解而更張者,當退禮而行義,退義而行仁,退仁而行德,忘德而合道,人反淳樸,則上德之無為也。

夫禮者,忠信之薄而亂之首。

制禮者,為忠信衰薄而以禮為救亂之首爾,用禮者,在安上理人,豈玉帛云乎哉!

前識者,道之華而愚之始。

識者,人之性識也,謂在人性識之前,而制此檢外之禮,雖欲應時,實喪淳樸,故云道之華。禮以救亂,所貴同和,而失禮意者,則將矜其玉帛,貴其跪拜,如此之人,故為愚昧之始。

是以大丈夫處其厚,不處其薄,居其實,不居其華。

有為者,道之薄。禮義者,德之華。故聖人處無為之事,其厚也,不處其薄矣。退禮義之行,其華也,自居其實矣。

故去彼取此。

去彼華薄,取此厚實。

昔之得一章第三十九

昔之得一者,

一者,道之和,謂冲氣也。以其妙用在物為一,故謂之一爾。

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神得一以靈,谷得一以盈,萬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為天下正,其致之。

物得道用,因用立名,道在則名立,用失而實喪矣。故天清、地寧、神靈、谷盈,皆資妙用以致之,故云其致之。

天無以清將恐裂,地無以寧將恐發,神無以靈將恐歇,谷無以盈將恐竭,萬物無以生將恐滅,侯王無以貴高將恐蹶。

得一者不可矜其用,故誡云:天無以其清而矜之,將恐分裂;地無以其寧而矜之,將恐發泄;神矜則靈歇,谷矜則盈竭,物矜則生滅,侯王矜其貴,則將顛蹶矣。聖教垂代,本為生靈,雖遠舉天地之清寧,而會歸只在於侯王守雌用道爾,故下文云。

故貴以賤為本,高以下為基。

侯王貴高,兆民賤下,為國者以人為本基,當勞謙以聚之,令樂其愷悌之化,不有離散。

是以侯王自謂孤寡不穀,此其以賤為本邪,非乎?

孤寡不穀,則凡情所惡,侯王自稱,以謙為本。非乎者,明是以賤為本爾。

故致數輿無輿。

數輿則無輿,輪轅為輿本,數貴則無貴,賤下為貴本。轅為輿本,當存轅以定輿,賤為貴本,當守賤以安貴。將戒侯王,以賤為本,故政此數輿之談也。

不欲琭琭如玉,落落如石。

琭琭,玉貌,落落,石貌。以賤為本。

反者道之動章第四十

反者道之動,

此明權也,反者取其反經合義。反經合義者,是聖人之行權,行權者是道之運動,故云反者道之動也。

弱者道之用。

此明實也。弱者取其柔弱雌靜,柔弱雌靜者,是聖人處實。處實者,是道之常用,故云弱者道之用也。

天下之物生於有,有生於無。

天實之於權,猶無之生有,故行權者貴反於實用。有者必資於無,然至道冲寂,離於名稱,諸法性空,不相因待,若能兩忘權實,雙泯有無,數輿無輿,可謂超出矣。

上士聞道章第四十一

上士聞道,勤而行之。

了悟故勤行。

中士聞道,若存若亡。

中士可上可下,故疑。疑則若存若亡。

下士聞道,大笑之。

迷而不信,故笑。

不笑不足以為道。

不為下士所笑,不足以為玄妙至道也。

建言有之:

建,立也。將欲立言,明些三士於道不同。

明道若昧,進道若退,夷道若纇。

上士動行,於明若昧,於進若退,於夷若纇,故中士疑而下士大笑之。

上德若谷。

虛緣而容物。

大白若辱。

純潔而含垢。

廣德若不足。

大成而執謙也。

建德若偷。

立功而不衒。

質真若渝。

淳一而和光。

大方無隅。

不小立圭角。

大器晚成。

且無近功。

大音希聲。

不飾小言說。

大象無形。

故能應萬類也。

道隱無名。

功用不彰,無名氏。

夫唯道,善貸且成。

雖隱無名氏而實善,以冲和妙用資貸萬物,且成熟之。

道生一章第四十二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

一者冲氣也,言道動出冲和妙氣,於生物之理未足,又生陽氣,陽氣不能獨生,又生陰氣,積冲氣之一,故云一生二。積陽氣之二,故云二生三也。

三生萬物。

陰陽含孕,冲氣調和,然後萬物阜成,故云三生萬物。

萬物負陰而抱陽,冲氣以為和。

萬物得陰陽沖氣生成之故,故負抱陰陽,含養沖氣,以為柔和也。

人之所惡,唯孤寡不穀,而王公以為稱。

萬物皆以冲和之氣為本,而冲氣和柔守本者,當須謙卑柔弱,故王公至尊,而稱孤寡不穀者,以謙柔為本故也。

故物或損之而益,益之而損。

自損者,人益之。自益者,人損之。

人之所教,亦我義教之。

老君云:人君所欲立教教人者,當以吾此柔弱謙卑之義以教之。

強梁者不得其死。

強梁之人,動與物亢,求益而損,物或繫之,故不得其死。

吾將以為教父。

吾見強梁者亡,柔弱者全,故以柔弱之教為眾教之父也。

天下之至柔章第四十三

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

天下之至柔者,正性也。若馳騁世務,染雜塵境,情欲充塞,則為天下之至堅。

無有入於無間,吾是以知無為之有益。

無有者,不染塵境,令心中一無所有。無間者,道性清淨,妙體混成,一無間隙。夫不為可欲所亂,令心境俱靜,一無所有,則心與道合,入無間矣。故聖人云吾見身心清淨則能合道,是知有為之教,不如無為之有益爾。

不言之教,無為之益,天下希及之。

言天下眾教,少能及之者。

名與身孰親章第四十四

名與身孰親?

名者實之賓,世人徇名以亡身,設問誰親,欲令去功與名,而全其真爾。

身與貨孰多?

徇名者將以求財,財得而亡身,設問孰多,欲令擲玉毀珠,以全其和。

得與亡孰病?

問得名貨與亡名貨,孰者病其身?

是故甚愛必大費,多藏必厚亡。

甚愛名者,叉勞神,非大費乎?多藏貨者,必累身,非厚亡乎?

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長久。

知足者,不甚愛。知止者,不多藏,既無辱殆,故可長久。

大成若缺章第四十五

大成若缺,其用不弊。

學行大成,常如玷缺,謙則受益,故其材用無困弊之時。

大盈若沖,其用不窮。

祿位盈滿,常若冲虛,儉不傷財,故所用不窮匱。

大直若屈,

直而不肆,故若屈。

大巧若拙,

巧不傷於分外,故若拙。

大辯若訥。

不飾小說,故若訥。

躁勝寒,靜勝熱,清淨為天下正。

於躁勝者則寒,寒,薄也。於靜勝者則熱,熱,和也。故若屈者大直,清靜為正矣。

天下有道章第四十六

天下有道,卻走馬以糞。

天下有道之主,無為化行,既不貪求,故無交戰,屏卻走馬之事,人得糞除田園。

天下無道,戎馬生於郊。

天下無道之君,縱欲攻取,故兵戎士馬寄生於郊境之上矣。

罪莫大於可欲,

心見可欲,為罪大矣。

禍莫大於不知足,

求取不已,為禍大矣。

咎莫大於欲得。

殃咎之大,莫大於欲,於欲必令皆得,皆得則禍深,故云咎也。

故知足之足,常足矣。

物足者,非知足。心足者,乃知足。心若知足,此足則常足矣。

不出戶章第四十七

不出戶,知天下。不窺牖,見天道。

垂拱無為,不出教令於戶外,是知理天下之道,人事和則天象順,故不煩窺牖而天道可知。

其出彌遠,其知彌少。

若不能無為,假使出令彌遠,其知理天下之道彌少。

是以聖人不行而知,

不出戶,故云不行,無為淳樸,而知為理之道。

不見而名,

不窺牖,故云不見。人和天順,而能名其太平。

不為而成。

不為言教,而天下化成。

為學日益章第四十八

為學日益,為道日損。

為學者,日益見聞。為道者,日損功行。益見聞為修學之漸,損功行為悟道之門,是故因益以積功,忘功而體道矣。

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為,無為而無不為。

為學者,積功行,為道者,忘損之,雖損功行,尚有欲損之心,兼忘此心,則至於泊然無為。方彼鏡象而無不應,故無不為也。

取天下常以無事,

無為無事,天下歸懷,故可取天下。

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

有事則煩勞,煩勞則凋弊,故不足以取天下。

聖人無常心章第四十九

聖人無常心,以百姓心為心。

聖人之心,物感而應,應在於感,故無常心。心雖無常,唯在化善,是常以化百姓心為心。

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信者吾信之,不信者吾亦信之,德信。

欲善信者,吾因而善信之。不善信者,吾亦以善信教之,令百姓感吾德而善信之。

聖人在天下,惵惵為天下渾其心。

聖人在理天下,化引百姓,常惵惵用心,令德善信而聖心凝寂,德照圓明,渾同用心,皆為天下,故云為天下渾其心。

百姓皆注其耳目,

百姓化聖德為善,故傾注耳目,以觀聽聖人。

聖人皆孩之。

聖人念彼蒼生,猶如慈母,故凡視百姓,皆如嬰兒。

出生入死章第五十

出生入死。

了悟則出生,迷執則入死,正標也。

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有三。

泛論眾生當生安生得生理,處死順死得死理,如此者,大凡十中有三人爾。

人之生,動之死地,十有三。

徇生太厚,以養傷生,既心矜此生,故動往死地,此則生理既失,死理亦虧,如此之輩,亦十中有三人爾。

夫何故?以其生生之厚。

設問所以動之死地,夫緣何故?但以其求生此生太厚之故。

蓋聞善攝生者,陸行不遇兕虎,入軍不被甲兵。兕無所投其角,虎無所措其爪,兵無所容其刃。

善攝衛生理之人,心照清靜,無貪取之意,則凡是外物不可加害,陸行不求遇虎兕,入軍不被帶甲兵,此不求害物也,則物無害心,故無投角措爪容刃之所矣。

夫何故?以其無死地。

夫何故?兕虎甲兵無容措之所乎?以其順化無私,不以死為死,則物不得害其生,故云無死地也。

道生之章第五十一

道生之,

妙本動用降和氣。

德畜之,

物得以生養萬類。

物形之,

乾知坤作兆形位。

勢成之。

寒暑之勢各成遂。

是以萬物莫不尊道而貴德。

萬物由道德以生畜,故尊貴之。

道之尊,德之貴,夫莫之爵而常自然。

言道德之尊貴,非假爵命,但生成之功,被物而常,自然貴爾。

故道生之、畜之、長之、育之、成之、熟之、養之、覆之。

是以人莫不尊道而貴德也。

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是謂玄德。

具如載營魄章所釋,彼章言人修如道,此章明道用同人。

天下有始章第五十二

天下有始,以為天下母。

始者冲氣也,言此妙氣生成萬物,有茂養之德,故可以為天下母。

既得其母,以知其子。

萬物既得冲和茂養,以知其身即是冲氣之子。

既知其子,復守其母,沒身不始。

既知身是冲氣之子,當守此冲和妙氣,不令離散,則終沒其身長無危殆也。

塞其兌,閉其門,終身不勤。

兌,愛悅也。目悅色,耳悅聲,六根各有所悅,縱則生患,是故塞之。不縱六根愛悅,則禍患之門閉矣,故終身不勤勞矣。

開其兌,濟其事,終身不救。

開張六根,縱其視聽,以成濟其愛悅之事,則常有禍患,故終身之不救爾。

見小曰明,

人能於事微小,則見而改行,可謂明o

守柔曰強。

守柔弱,則人不能加,可謂強矣。

用其光,復歸其明。

見小則明,守柔則強,若矜明用強,將失守柔見小之義,故當用光外照,復歸守內明,長無患累矣。

無遺身殃,是謂襲常。

遺,與也。言還守內明,則無與身為殃咎者,如此是謂密用真常之道。

使我介然章第五十三

使我介然有知,行於大道,唯施甚畏。

老君言:若使我耿介然矜其有知,欲行大道,既與道不合,故唯所施為,是皆可畏。

大道甚夷,民甚好徑。

大道平易,是畏有知,而人多故,欲心求捷,如彼行人好從邪徑。邪徑之弊,具如下文。

朝甚除,

尚賢矜智生巧偽。除,理也。

田甚蕪,

浮食墮業廢農事。

倉甚虛,

南畝不收無儲積。

服文釆,

刻雕綺繡害工利。

帶利劍,

文德不修尚武備。

厭飲食,

烹肥擊鮮重滋味。厭,飫足。

財貨有餘,

聚斂積寶饒珍異。

是謂盜誇,非道也哉。

矜其有知,動以成弊,行同盜竊,仍自矜誇,誇盜非道,適令興嘆也。哉者,嘆辭。

善建者不拔章第五十四

善建者不拔。

善能以道建國立本者,不可傾拔也。

善抱者不脫。

善能以道懷抱百姓者,不可脫離。

子孫祭祀不輟。

言善以道德建抱之君,功施於後,愛其甘棠,况其子孫乎?而王者祖有功,宗有德,故周之興也,始於后稷,成於文武,周之祭也,郊祀后稷,宗祀文王,故雖卜代三十,卜年七百,毀廟之主,流溢於外,而后稷文王郊宗之杞,不輟止也。

修之身,其德乃真。

修道於身,德乃真純。

修之家,其德乃餘。

一家盡修,德乃餘羨。

修之鄉,其德乃長。

一鄉盡修,德乃長久。

修之國,其德乃豐。

一國盡修,德乃豐盈。

修之天下,其德乃普。

若天下盡修,其德施乃周普矣。

故以身觀身,

以修身之法觀身,能清靜者真。

以家觀家,

以修家之法觀家,能和睦者有餘。

以鄉觀鄉,

以修鄉之法觀鄉,能順序者乃長。

以國觀國,

以修國之法觀國,能勤儉者乃豐。

以天下觀天下。

以修天下之法觀天下,能無為者乃普。

吾何以知天下之然哉?以此。

以此觀身等觀之,則可知爾。

含德之厚章第五十五

含德之厚,比於赤子。

至人含懷道德之厚者,其行比於赤子。

毒蟲不螫,猛獸不據,攫鳥不搏。

至人神矣,物不能傷,既無害物之心,故無螫搏之地,此至人之含德也。

骨弱筋柔而握固,未知牝牡之合而竣作,精之至。終日號而不嘎,和之至。

赤子骨弱筋柔,而能握拳牢固,未知陰陽配合,而含氣之源。動作者,猶精粹之至。終日啼號而聲不嘶嘎,猶純和之至,此赤子之全和也。

知和曰常,

能如嬰兒,固守和柔,是謂知常之行。

知常曰明。

守和知常,是曰明了。

益生曰祥,

祥者吉凶之兆,言人不知守常,而求益生越分,動之死地,是曰凶祥。

心使氣曰強。

心有是非,氣無分別,若役心使氣,是曰強梁之人。

物壯則老,是謂不道,不道早已。

凡物壯極則衰老,故戒云矜壯恃強,是謂不合於道,當須早已。

知者不言章第五十六

知者不言,言者不知。

知,了悟也。言,辯說也。

塞其兌,

了悟者於法無愛染,於言無執滯,故云塞其兌也。

閉其門。

既無愛染,則嗜欲之門閉矣。

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是謂玄同。

解具如道冲章,彼則約道,此則約人。言人能體道,是為與玄同德也。

故不可得而親,

玄同無私,故不可得而親。

不可得而疏,

泛然和眾,故不可得而疏。

不可得而利,

無欲,故不可得而利。

不可得而害,

不争,故不可得而害也。

不可得而貴,

體道自然,故不可得而貴。

不可得而賤。

洗然無滓,故不可得而賤也。

故為天下貴。

體了無滯,言忘理暢,銳紛盡解,光塵亦同,既難親疏,不可貴賤,故為天下至貴矣。

以政治國章第五十七

以政治國,以奇用兵,以無事取天下。

在宥天下,貴乎無為,為政若以政教理國,奇詐用兵,斯皆不合於道。唯無事無為,可以取天下,此三句標也。

吾何以知天下其然哉?以此。

以此,下文知之。

天下多忌諱,而民彌貧。

以政理國,動多忌諱,人失作業,故令彌貧也。

人多利器,國家滋昏。

利器,謂權謀,人主以權謀為多,不能反實,下則應之以詐譎,故令國家滋益昏亂。

人多仗巧,奇物滋起。

人主以伎巧為多,不能見素,下則應之以奢泰,故令淫奇之物滋起也。

法令滋彰,盜賊多有。

無為既失,法令益明,竊法為奸,盡成盜賊,豈非多有乎?

故聖人云:我無為而民自化,我無事而民自富,我好靜而民自正,我無欲而民自樸。

無為則清靜,故人自化。無事則不擾,故人自富。好靜則得性,故人自正。無欲則全和,故人自樸。此無事取天下矣。

其政悶悶章第五十八

其政悶悶,其民淳淳。

政教悶悶,無為寬大,人則應之淳淳然而質樸矣。

其政察察,其民缺缺。

政教察察,有為苛急,人則應之缺缺然而凋弊矣。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孰知其極?

倚,因也。伏,藏也。上言其政悶悶,俗則以為無政理之體,人反淳淳然而質樸,此則禍為福之所因也。其政察察,而俗則以為有政理之術,人乃缺缺然而凋弊,此福為禍之所藏。

其無正邪?正復為奇,善復為祆。

禍福之極,豈無正邪,但眾生迷執,正者復以為奇詐,善者復以為祆祥,故禍福倚伏,若無正爾。

民之迷,其日固久。

以正為奇,以善為祆,如此迷倒,其為日也,固以久矣。

是以聖人方而不割,廉而不劌,直而不肆,光而不耀。

聖人善化,不割彼而為方,不劌彼而為廉,不申彼而為直,不耀彼而為光,修之身而天下自化矣。肆,申也。

治人事天章第五十九

治人事天莫若嗇。

嗇,愛也。人君將欲理人事天之道,莫若愛費,使倉稟實,人知禮節,三時不害,則天降之嘉祥。人和可以理人,天保可以事天矣。

夫唯嗇,是謂早服。

何以聚人?曰財,故能儉愛,則四方之人將襁負而至,早服事其君矣。服,事也。

早服謂之重積德。

夫唯儉嗇,以是有德,人歸有德,早事其君,故云重積德。

重積德,則無不克。

聖人積德,四海歸仁,則無有不能制服者矣。克,能也。

無不克,則莫知其極。

人君之德,無有不能制御者,則無遠不至,故四方莫知其窮極也。

莫知其極,可以有國。

莫知其窮極,然後可以為有國。

有國之母,可以長久。

有國而茂養百姓者,則其國福祚可以長久矣。

是謂深根固蒂,長生久視之道。

積德有國,則根深花蒂固矣。深固者,有國長生久視之道。

唐玄宗御註道德真經卷之三竟

唐玄宗御註道德真經卷之四

德經下

治大國章第六十

治大國若烹小鮮。

烹小鮮者不可撓,治大國者不可煩。煩則人勞,撓則魚爛矣。

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

以道臨莅天下,不求有妄之福,故鬼無以見其神明。

非其鬼不神,其神不傷民。

上言其鬼不神,非謂鬼歇滅而無神,但有其神而不見神怪以傷民也。

非其神不傷民,聖人亦不傷民。

鬼見神怪則傷民,聖人有為則傷民,今鬼所以不見神怪而傷民者,蓋以聖人無為清靜故爾。

夫兩不相傷,故德交歸焉。

鬼神傷民則害國虧本,聖人傷民則匱神乏祀,今兩不相傷物,故德交歸焉。

大國者下流章第六十一

大國者下流,天下之交。

下流者,謙德也。大國當下流開納,則天下之人交至矣。

天下之交,牝。牝常以靜勝牡,以靜為下。

天下之人交至者,歸於謙德,則如牝以雌靜,常為牡動所求,由以靜為下故。

故大國以下小國,則取小國。小國以下大國,則取大國。

大取小,以為臣妾。小取大,以為援助。

故或下以取,或下而取。

以者,大取小。而者,小取大。

大國不過欲兼畜人,小國不過欲入事人。

大國執謙德而下小國者,不過欲兼畜小國為臣妾。小國贊貢賦以下大國者,不過欲入事大國為援助也。

兩者各得其所欲,故大者宜為下。

一求臣妾,二求援助,是兩者各求得其所欲,然大國者常戒於滿盈,故特云大者宜為下。

道者萬物之奧章第六十二

道者,萬物之奧。

萬物皆資妙本以生成,是萬物取給之所,故興言云為萬物之奧。奧,內也。

善人之寶,

善人知守道者昌,失道者亡,故常寶貴之,而無患累也。

不善人之所保。

保,住也,不善之人,不能寶貴至道,及有患難,即欲以身保住於道,自求免爾。

美言可以市,尊行可以加人。

甘美其言,可以求市,尊高其行,可以加人,以况聖人,以甘美法味之言,尊高清靜之行,以化不善之人,亦如市賈之售,相率而從善矣。故下文云也。

人之不善,何棄之有?

不善之人,亦在化之而已,何棄遺之有?

故立天子,置三公。

共教不善之人。

雖有拱璧,以先駟馬,不如坐進此道。

三公輔佐,雖以合拱之璧,先導駟乘之馬以獻之,猶不如坐進此無為之道於君,以化人爾。

古之所以貴此道者何?

何,問辭也。

不日求以得,有罪以免耶?故為天下貴。

道在於悟,不在於求,不如財帛,故可日日求而得之,故云不日求以得。既悟則自無罪累,豈待有罪方求免也?可以為天下貴。

為無為章第六十三

為無為,事無事,味無味,大小多少,報怨以德。

於為無為,於事無事,於味無味者,假令大之與小,多之與少,既不越分,則無與為怨。若逐境生心,違分傷性,則無大無小,皆為怨對。今既守分全和,故是報怨以德。

圖難於其易,為大於其細。

肆情縱欲者,於為無不難,於事無不大,今欲圖度其難,營為其大,當須於性未散而分未越,則是於其易細也。

天下難事必作於易,天下大事必作於細。

明上文所以預圖為也。

是以聖人終不為大,故能成其大。

因云大事必作於細,將明聖人所以能成其大者,以不為其難事大事,故能成其尊大耳。

夫輕諾必寡信,多易必多難。

輕諾詐人,必寡於信,動作多易,後必多難。

是以聖人猶難之,故終無難。

難為輕諾多易,故終無難大之事。

其安易持章第六十四

其安易持,其未兆易謀。

言人正性安靜之時,將欲執持,令不散亂,故雖欲起心,尚未形兆,謀度絕之,使令不起,并甚易耳。

其脆易破,其微易散。

欲心初染,尚自危脆,能絕之者,脆則易破。禍患初起,形兆尚微,將欲防之,微則易散耳。

為之於未有,

覆上易持易謀也,所以易者,為營為之於未有形兆耳。

治之於未亂。

覆上易破易散也,所以易者,為理之於未成禍亂耳。

合抱之木,生於毫末。九層之臺,起於累土。千里之行,始於足下。

此三者喻其不早良圖,使後成患。

為者敗之,執者失之。

凡情不能因任,營為分外,為者求遂,理必敗之。於事不能忘遣,動成執著,執著求得,理必失之。

是以聖人無為,故無敗,無執,故無失。民之從事,常於幾成而敗之。

民之始從事於善者,當於近成而自敗之。

慎終如始,則無敗事。

慎其終,未嘗如始,從善之心,則必無禍敗之事。

是以聖人欲不欲,不貴難得之貨。

難得之貨,為性分所無者,今聖人於

欲不欲,不營為於分外,故常全其自然之性,是不貴難得之貨。

學不學,復眾人之所過,以輔萬物之自然,而不敢為。

聖人不求過分之學,是於學不學,將以歸復眾人過分之學,以輔自然之性,不敢為俗學與多欲也。

古之善為道章第六十五

古之善為道者,非以明民,將以愚之。

人君善為道者,非以其道明示於民,將導之以和,使歸復於樸,令如愚耳。

民之難治,以其智多。

君將明道以臨下,下必役智以應上,智多則詐興,是以難洽。

是故以智治國,國之賊。

以,用也。人君任用多智之臣,使令治國,智多必作法,法作則奸生,故是國之賊也。

不以智治國,國之福。

若不用巧智之臣,但取純德之士,使偃息蕃醜,弄丸解難,自然智詐日薄,淳樸日興,人和年豐,故是國之福也。

知此兩者,亦楷式。

役智詐則害於人,任淳德則福於國,人君能知此兩者,委任淳德之臣,是以為君楷模法式。

常知楷式,是謂玄德。

人君常知所委任,是謂深玄至德矣。

玄德深矣遠矣,與物反矣,然後乃至大順。

玄德深遠,能與物反,歸復其本,令物乃至大順於自然之性也。

江海為百谷王章第六十六

江海所以能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故能為百谷王。

江海所以能令百川委輸歸往者,以其善能卑下之,故百川朝宗矣。

是以聖人欲上人,以其言下之。欲先人,以其身後之。是以處上而人不重,處前而人不害。

謙為德柄,尊用彌光,以言謙下之,百姓欣戴,故處其上而人不以為重,以身退後之,百姓子來,故處其前而人不以為害也。

是以天下樂推而不厭。

以是不重不害之故,故天下之人樂推崇為之主,而不厭倦。

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與之争。

聖人謙退,不與物争,天下共推,誰與争者?

天下皆謂章第六十七

天下皆謂我道大,似不肖。

肖,似也。老君云,天下之人皆謂我道大,無所象似,我則答云耳。

夫唯大,故似不肖。若肖,久矣其細也夫。

夫唯我道至大,故無所象似。若如代問諸法,有所象似,則不得稱大,久已微細也夫。

我有三寶,保而持之。

我道雖大無所象似,然有此三行甚可珍貴,能常保倚執持,可以理身理國也。

一曰慈,二曰儉,三曰不敢為天下先。

慈則廣救,儉則足用,不敢為天下先,故樂推而不厭也。

夫慈故能勇,

慈人敏惠,則德有餘,故勇於救濟也。

儉故能廣,

節儉愛費,財用有餘,故施益廣。

不敢為天下先,故能成器長。

慈儉之德,謙偽益光,推先與人,人必不厭,故能成神器之長。

今捨其慈且勇,捨其儉且廣,捨其後且先,死矣。

今捨慈且勇,勇則害物,捨儉且廣,廣則傷財。捨後且先,先則人怨。傷財害物,聚怨於人,是必死之道,故云死矣。

夫慈,以戰則勝,以守則固。

用慈以戰,利在全眾,用慈以守,利在安人,各保安全,故能勝固耳。

天將救之,以慈衛之。

以慈戰守,豈但人和,天道孔明,亦將救衛。戰勝,天救也。守固,天衛也。是皆以慈故,故云天將救之,以慈衛之。

善為士章第六十八

善為士者不武,

士,事也。善以道為理國之事者尚德,故云不武。

善戰者不怒,

事不得已,必須應敵,以慈則善,故不憑怒。

善勝敵者不争,

師克在和,和則善勝,全勝之善,故不交争。

善用人者為之下。

悅以使人,令盡其力,必先下之,是為善用。

是謂不争之德,是謂用人之力,是謂配天古之極也。

善勝是不争之德,為下是用人力,能如此者,可以配天稱帝,是古之至極要道也。

用兵有言章第六十九

用兵有言:

老君傷時,輕殘人於兵,故託古以陳戒。有言者,謂下句。

吾不敢為主而為客,不敢進寸而退尺。

主有動作,則生事而貪。客無營為,則以慈自守。自守則全勝,生事則敗亡。進雖少不能無事,退雖多不失謙讓,故不敢進於寸,而退於尺。

是謂行無行,

為客退尺,不與物争,雖行應敵,與無行同矣。

攘無臂,

攘臂所以表怒,善戰不怒,故若無臂可攘。

仍無敵,

仍,引也。引敵者,欲争不争,故若無敵可引。

執無兵。

執兵所以表殺,今以慈和為主,故雖執兵,與無兵同。

禍莫大於輕敵,輕敵者幾喪吾寶。

為禍之大,莫大於輕侮敵人,輕侮敵人者,則殆喪吾以慈之寶。

故抗兵相加,哀者勝矣。

抗,舉也。兩國舉兵以相加,則慈哀於人者勝之。

吾言甚易知章第七十

吾言甚易知,甚易行。

老君云,吾所說言契理,故易知,簡事,故易行。

天下莫能知,莫能行。

天下之人滯言而不悟,煩事而不約,故莫能知,莫能行。

言有宗,事有君。

言者在理,理得而言忘,故言以無言為宗。事者在功,功成而不宰,故事以無事為君也。

夫唯無知,是以不我知。

夫唯代人無了悟之知,是以不知我無言無事之教。

知我者希,則我者貴。

了知我忘知之意者希少,法則我不言之教者至貴。

是以聖人被褐懷玉。

被褐者,晦其外。懷玉者,明其內。故知我者希少耳。

知不知上章第七十一

知不知,上。不知知,病。

了法性空,本非知法,於知忘知,是德之上。不知知法,本性是空,於知強知,是行之病。

夫唯病病,是以不病。

夫唯能病,能知之病,是以不為強知所病也。

聖人不病,以其病病,是以不病。

唯聖人所以不病病者,以其病眾生強知之病,是以不病。

人不畏威章第七十二

人不畏威,則大威至。

有威而可畏,謂之威。言人於小不畏,拙於慎微,則至於大可畏也。

無狹其所居,

神所居者,心也。無狹者,除情去欲,使虛而生白。

無厭其所生。

身所生者,神也。無厭者,少思寡欲,使不勞倦。

夫唯不厭,是以不厭。

夫唯人不厭神,是以神亦不厭人。

是以聖人自知不自見,自愛不自貴。

自知其身,防可畏之事,自愛其身,無厭神之咎,不自見其能以犯息,不自貴其身以聚怨也。

故去彼取此。

去彼見貴,取此知愛。

勇於敢章第七十三

勇於敢則殺,勇於不敢則活。

敢謂果敢,言人勇於果敢從事,則失於謙柔退讓,必害於身,故云則殺。不敢者,則可以活身矣。

知此兩者,或利或害。天之所惡,孰知其故?

兩者,敢與不敢也。或,有也。能知不敢者有利,敢者有害,當須勇於不敢,此勇敢之人。動有灾害,乃天之所惡,孰能知其故哉?

是以聖人猶難之。

聖人猶難為勇敢之事。

天之道,不争而善勝,

此下言天道謙虛,以戒人事勇敢。天不與物争,四時盈虛,物無違者,故善於勝。

不言而善應,

天何言哉?福善禍淫,曾無差忒,故云善應。

不召而自來,

天道不召物使從己,物不能違,自來順天耳。

繟然而善謀。

天道玄遠,繟然寬大,垂象示人,可則之,故云善謀也。

天網恢恢,疏而不失。

天之網羅,雖恢恢疏遠,刑淫賞善,毫分不失。

民常不畏章第七十四

民常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縱放情欲,動之死地,習以為常,嘗無畏者,人君當以清靜化之,奈何更立刑法以誅殺恐懼之?

若使人常畏死而為奇者,吾得執而殺之,孰敢?

若使代人皆從清靜之化,不敢溺情縱欲,常畏於死,而獨為奇詐者,假令吾勢得執殺此奇詐之人,孰敢即殺?故下文云。

常有司殺者殺。

如此奇詐之人,天網不失,是常有天之司殺者殺之也。

夫代司殺者殺,是謂代大匠斲。

人君好自執殺,必不得天理,是猶拙夫代大匠斲木。

夫代大匠斲,希有不傷其手矣。

拙夫代斲,豈但傷材,亦自傷其手。人君任用刑法,代彼司殺,豈唯殘害百姓,抑亦自喪天和也。

民之饑章第七十五

民之饑,以其上食稅之多,是以饑。

天下之民所以饑之不足者,以其君上食用賦稅之太多故耳。

民之難治,以其上之有為,是以難治。

天下之民所以難治化者,以其君上之有為,有為則多難,多難則詐興,是以難治。

民之輕死,以其求生之厚,是以輕死。

天下之人所以輕其死者,以其違分求生太厚之故,是以輕死。

夫唯無以生為者,是賢於貴生。

自然之分定則生全,若養過其分,分過則生亡矣。故夫唯無以厚其生為者,是賢於矜貴其生。

民之生章第七十六

民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堅強。萬物草木,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堅強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

生之柔弱,和氣全也。死之堅強,和氣散也。欲明守柔弱者,全生保年。為強粱者,亡身失性。

是以兵強則不勝,

見哀者勝,故知恃強者必敗。

木強則共。

木本強大,故處於下。枝條柔弱,共生於上。蓋取其柔弱者在上,強梁者在下,故下文云。

強大處下,柔弱處上。

天之道章第七十七

天之道,其猶張弓乎?

天道玄遠,非喻不明,故舉張弓以彰其用耳。

高者抑之,下者舉之,有餘者損之,不足者與之。

張弓如此,乃能命中,是猶天道虧盈益謙,欲令人君法天字人,故示抑高舉下之道。

天之道,損有餘補不足,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以奉有餘。

天道平於,裒多益寡,人則違天,翻損不足。

孰能以有餘奉天下,唯有道者。

誰能以己之有餘,奉與天下之不足者乎?獨有道者能耳。

是以聖人為而不恃,

聖人法天,稱物均施,施平於物,而不恃其功。

功成不處。

推功於物,不處其成。

其不欲見賢。

聖人所以推功不處者,蓋不欲令物見其賢能。

天下柔弱章第七十八

天下柔弱,莫過於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其無以易之。

以堅攻堅,叉兩堅俱損,柔制強者,則強損而柔全。故用攻堅強者,無以易於水者矣。

故柔勝剛,弱勝強,天下莫不知,莫能行。

柔弱之道,勝於剛強,天下之人,無不知者,知有此道,不能行也。

是以聖人言:受國之垢,是謂社稷主。受國不祥,是謂天下王。

引萬方之罪,是受國之垢濁。稱孤寡不穀,是受國之不祥。其德如此,則社稷有奉,故天下之人歸往矣。

正言若反。

受國之垢,為社稷主,受國之不祥,為天下王,是必正言初若反俗,故云正言若反。

和大怨章第七十九

和大怨,

與身為怨對之大者,情欲也。和謂調和也。言人君欲以言教調和百姓,使無情欲,故曰和大怨。

必有餘怨。

立教化人,不能無迹,斯迹之弊,還與為怨,故曰必有餘怨。

安可以為善?

既有餘怨,則不可以為善。

是以聖人執左契,而不責於人。

左契者,心也。心為陽藏,與前境契合,故謂之左契耳。聖人知立教則必有迹,有迹即是餘怨,故執持此心,使令清靜,下人化之,則無情欲,不煩誅責,自契無為。

故有德司契,無德司徹。

司,主也。徹,通也。言有德之君主司心契,則人自化。無德之主,則將立法以通于人,為法之弊,故未為善。

天道無親,常與善人。

司契則清靜,立法則凋殘,皇天無親,唯德是輔,故人君者,常思淳化于無為,不可立法而生事。

小國寡民章第八十

小國寡民,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

什,仵也。伯,長也。此章明人君含其淳和,無所求及,適有人村器堪為什仵伯長者,亦無所用之矣。

使民重死而不遠徙。

少思寡欲,不輕用其生,敦本無求,不遠遷徙。

雖有舟輿,無所乘之。雖有甲兵,無所陳之。使民復結繩而用之矣。

舟輿所以利遷徙,甲兵所以徇攻戰,兩者無欲,故無所乘陳。返樸還淳,復歸于三皇結繩之用矣。

甘其食,

不食滋味,故所食常甘。

美其服,

不事文繡,故所服皆美。

安其居,

不飾棟宇,故所居則安矣。

樂其俗。

不澆淳樸,故其俗可樂也。

鄰國相望,雞犬之音相聞。

言其近也。

民至老死不相往來。

彼此俱足,無求之至。

信言不美章第八十一

信言不美,

信言者,聖教也。信,實也,言不韻于俗,故不美。

美言不信,

美言者,代教也。甘美之言,動合于俗,故不信。

善者不辯,

善者在行,無辯說。

辯者不善。

空滯辯說,故不善。

知者不博,博者不知。

知者了悟也。博者多聞也。

聖人不積。

積者執言滯教,有所積聚也。聖人了言忘言,悟教遺教,一無執滯,故云不積。

既以與人己愈有,既以與人己愈多。

此明法性無盡。言聖人雖不積滯言教,然以法味誘導凡愚,盡以與人,于聖人清靜之性,曾無减耗,唯益明了,故云愈有愈多。有,明自性,多,明外益。

天之道,利而不害。聖人之道,為而不争。

舉天道利物不害者,將明聖人之道施為弘益,常以與人,故不争也。

唐玄宗御註道德真經卷之四竟